英娥从卫琳游移不决的神色看出了他心中疑惑,默然不语,只用一双清澈明净的眼睛看向他。面对这双眸子,卫琳自觉多虑了,英娥姐心地纯良,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去送件衣服罢了,何须这般深究。
卫琳放心的告辞了,比起照顾石云岫的起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办。待卫琳走远后,英娥急忙关上了房门,她并没有马上送衣服过去,而是走到了书桌前,仔细研墨,铺好纸,在落笔之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字早就在腹内诵念了近千百遍,只是一直找不到写下来的机会,现在终于等到了。
罗绮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梳妆台前,他放下木梳重又拿起,转过身来对还侧卧床头好整以暇看着他的石云岫说道:“快来帮我束发。”石云岫披衣坐起,黑发如丝缎般话落到胸前,口中揶揄道:“还当自己是公子哥呢。”
罗绮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引诱她道:“你过来,我就把高行空的故事讲给你听。”石云岫眼珠子一转,爽朗答道:“好,成交。”
很多人都不会相信高行空在成为武林高手之前,居然是饱读诗书的书生,确切地说是一名大有仕途的解元郎,双亲做些小买卖度日,家境尚算殷实,同县县官见他聪慧过人,学富五车,又长得玉树临风,将来定有一番作为,便托媒人将自己独生女儿许配给他。
未婚妻芳名唤作张冉静,生得端庄贤淑,温婉动人,与高行空可谓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可就在他们即将完婚的那一年,高行空远赴京师参加会试,梦想着能够“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但不知由何人起的头,坊间盛传出与他同去的好友徐经因贿赂主考官提前得到了试题,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汇聚在京城的读书人全都义愤填膺。
这自然引起朝堂极大关注,皇帝即命徐有贞经办此事,徐有贞立功心切,一不审二不问,就削除了徐经的仕籍,后又得知与徐经一同前来参加会试的高行空被主考官选为今年的会元,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贿赂主考官的罪名同时加在了高行空的身上。从此,高行空被终身禁考,永远地失去了晋升仕途的机会。
屋漏偏逢连夜雨,县官又看他一辈子都没有考取功名的可能,事业无着,生活无落,便要与他解除婚约。
经此一大劫,高行空彻底对仕途死了心,原打算着在家乡安身立命,经营家中小买卖,娶妻生子,悠然品茗,过闲云野鹤般的日子未尝不好。可如今未过门的妻子也成了泡影,老父亲一气之下病倒在床,母亲也整天价以泪洗面,无形中给高家笼罩上一层灰暗阴霾。
没过三五日高父带着未了心愿以及对尘世的绝望离开了人间,入殡当天,高母哭得肝肠寸断,不能自已,可不知为何,高行空站在父亲坟前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待过完七七后,高行空接管了父亲生前经营的小酒馆,由于高父为人忠厚老实,待人和蔼客气,从不缺斤短两,积攒下许多老主顾,听说重新开张后全都上门来捧场。但他们发现,高行空完全不同于父亲的作风,又或者说高行空好似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高行空文质彬彬,谦逊有礼,在人前不大爱说话,甚至还有些许腼腆。而如今在酒馆里忙碌穿梭的高掌柜侃侃而谈、豪放不羁、时不时还会陪客人喝上几盅,不但如此,他几乎是天天饮酒,兴致好的时候就在自家墙壁上赋诗作画,酩酊大醉便躺在大堂的太师椅里睡觉,有时还会去花街柳巷逛逛,俨然是个潇洒肆意的风流人物。
因此高掌柜结识了三教九流各色人等,与他们称兄道弟,游山玩水,过得惬意舒适。但有些恪守礼教的长辈不禁扼腕叹息,认为其狂狷无形,败坏家风,是在自毁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