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蕊秋拿了金创药来到废院,只见得院中杂树生花,荒草蔓蔓,半只破缸里漏着脏兮兮的水,石板上青苔斑驳,到处显现出清寒萧瑟的意态。两个紧挨着的厢房看上去还算干净,至少门窗俱全,但也残破不堪。
蕊秋在屋外顿了顿,不知道紫菀住在哪个屋里,好在她听到东边的屋子里似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仔细听来,像是人的低声耳语。她走过去先敲了敲门,有些怯生生地叫了声“紫菀姐姐”。
屋内的声响陡地消失了,过了好一会儿,里头才传来回答,“外面是谁?快请进来吧。”蕊秋应声推门,一抬头就瞧见了和衣躺在床上对着她微笑的紫菀,脸色稍显苍白,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于是她也回了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
屋子很窄,除了一条小小的过道,就只放得下一张小床和一张桌子了,桌子上还摆着一个桃木托盘,里面有一只空碗和一双筷子。原本这个房间的作用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后来院子都荒废了,杂物自然成了废物。
蕊秋很守规矩,眼睛不敢到处乱瞧,就连在已被主人弃之不理的紫菀面前,她照样和平常一样对待她。“紫宛姐姐,这是金创药,小姐托我带给你。”蕊秋说完这几句,就不再赘言。
紫菀接过后道了声谢,一时之间两人都不再言语。蕊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想要问几句伤情,又怕自己说错话,惹得紫菀误会。看了好一会儿,紫菀终于想起她是谁来了。“你是叫蕊秋对吗?”
蕊秋听到自己的名字,再次抬起头来,“是,这名字是夫人给我取的。”紫菀笑了笑,其实她不说,也是知道的,只要有新奴仆买进府来,之前的名字就会被换掉,一律改用新取的。
仆人对这种事也是毫不在意的,这条命都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哪还会去计较一个名字呢。
“紫菀姐姐,小姐不知道你住在这儿,你可有什么话要我带回去?”蕊秋来此之前并不知道石府还有这样一处落魄之所,问过几位年长者方找着。紫菀摇摇头,充满感激地看着她,“烦请你好好照顾小姐。”
虽然蕊秋没有过问她的伤势,所说的一番话却是实实在在为自己着想,若是小姐知道自己身处荒院,吃的是冷饭剩粥,也没有良药医治,定不会就此罢休。可如此一来,刚平息下去的风波又要卷土重来,到时老爷怒气更甚,小姐恐怕就不单单是挨几下棍子了。
蕊秋听了这话,对紫菀油然而生出一种感佩来,她以为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就应当是这个样子,平日里从来不会仗势欺人,对待下属也是极宽容的,又能处处为自己的主子分忧解难。
待她带着自己的理解走后,紫菀摸了摸加速跳动的心房,庆幸来的不是爱说话的彩香,更庆幸条件简陋,床只不过是薄薄的一块木板,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拍了拍床沿,“人走了,还不出来。”立时床底下就钻出一个人来,紫菀看他满身都是灰尘,忍不住笑出了声。卫琳一面忙着在身上掸来掸去,一面瞪了紫菀几眼,“有什么好笑,我弄成这样,还不是因为你?”
“这怎么成了我的不是了,明明是你要来的,你不来也就不用钻到床底下去呀。”紫菀侧卧着身子,看着他的狼狈样有意开起了玩笑。卫琳一听,气得嗓门就提高了,“是我来错地方了,你就活该呆在这里,到时候只剩下一层皮,都不会有人管。”
其实卫琳这次来得正是时候。自打那次石云岫被劫到凤凰山上,卫琳来石府给紫菀通风报信过一次后,他似乎就形成了一个怪癖,三天两头就要到石家的墙头上来走上一遭,看上几眼,好像成了一件非做不可的事。他也难以说清自己是为了什么。
直到今天他才醒过神来,躲在床底下的时候,他更加想得透彻了,但他还是不明白,自己是从何时看上这个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