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云岫心下暗笑,怎会不知她的口是心非,却也感激她长久以来的一片诚心相待,所以将心比心,只要稍微想一下,卫琳方才的那几句气话亦是大实话,无疑给她提了一个醒,自己既没有办法护她无虞,就该早些时候替她打算,为了她的前程和幸福考虑。
石云岫又环顾了那片屋檐,虽不知只会躲起来的胆小鬼丢石头的本意是否与她一样,可眼下石云岫做出了一个明智的选择,一定要想办法还紫菀自由,去做个平凡人家女子。
“卫琳还没娶你呢,你心急什么?”她打趣道。
卫琳忙作揖正色道:“只要石家肯放行,我立马就来迎娶。”石云岫大力一拍卫琳结实的臂膀,痛快地答道:“好,千万要记住今日所说,不要学你家少爷,出尔反尔,胆小如鼠。”卫琳得了“恩准”,不敢再有反驳,连说了几声“是”。
她又转头问紫菀,“你可有媒证要交给他?”紫菀一转身背对着他们,红晕已经爬上了耳朵,藏也藏不住,说话的声音中满是不知所措的羞赧,“我不知道。”
卫琳宠溺地看着紫菀的丽影,从贴身的怀里掏出一条普通的巾帕,唯一珍贵之处,在于上面绣着一朵娇小的紫菀花。“我一直把它随身带着,就权当信物吧。”石云岫看见这条帕子是紫菀平日用惯的,其中之意也就不言而喻。
忽闻得不远处有人声,三个人都警惕起来。
石云岫怕生意外,便催促道:“此地不宜久留,恐惹出是非,你还是快走吧。”卫琳依言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
紫菀转过身来,默默地看着他,并无言语,脸上仍有少女的娇羞,眼中自有恋恋不舍。
在卫琳离开之际,石云岫却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你走时别忘了把檐上君子一并带走。”卫琳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斜侧方的飞檐,恰可以挡住一个人,恍然大悟,原来天外飞石自有其他出处。
但当卫琳跃上房檐查找时,早已是人去无痕。他便像往常一样从永妆楼后门溜了进去,却见到一桩不寻常之事。欲知后事如何,请列位看官细听下去。
只见罗绮正大咧咧地坐在庭院中央,叉开着两条腿,左右手边各摆了一只清水桶和盐桶,他不时地用手把水舀到细长的水磨石上,然后一刻不停地来回重复着一个动作,浸在水渍中的那把嵌着七颗宝石的短剑发出龙吟般的低吼。
罗绮头也不抬一下,说道:“你回来啦。今日可有什么收获?”
卫琳满是疑惑地趋上前,不答反问,“少爷,你这是要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地磨起这把七星宝剑来了?”罗绮直起腰来,举起短剑,剑锋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凛冽的寒光,他似是而非地笑了笑,“卫琳,你少爷我如今一无所有,钱囊空空,唯一值钱的,便是这把宝剑。”
他从盐桶里撮起一把细盐撒在剑身上,竟发出“滴滴答答”动听的乐声,“古有秦琼卖马,子胥吹箫,今有我罗彦熙磨剑,实属无可奈何之举。”说着转向卫琳,“你往后成了家,可千万别学我,碌碌无为,斯文败类。”
卫琳觉得这句话似曾相识,想起一炷香前,石云岫也这样说过,不禁哑然苦笑,果不其然,那位檐上君子就是眼前之人了。
“少爷,你就为了提点我,在这里辛苦磨剑?”他大着胆子揶揄道。罗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慢条斯理回答:“是啊,我既是为了提醒你,也是提醒我自己,不要轻信身边人,尤其是陷在爱情里丢了魂的,最会骗人。”
卫琳不明所以,皱着眉头,问道:“这话怎么说?”罗绮白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一边磨剑一边认真地细数,“蠢笨如猪。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办事不牢……”未等罗绮说下去,卫琳总算明白了过来,忙解释道:“好了,好了。少爷,你别生气,我真不是有意要骗你,只是怕你知道了,不会同意。”
罗绮停下手中动作,偏转过头来,“我在你眼里,就这般不通情达理嘛?”
卫琳忙摆手否决,“没有,绝对没有。是我考虑不周。”罗绮深吸了一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纳闷极了,卫琳以为他还要批评自己,没想到他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你说……我们到底欠了她们主仆俩什么了,怎么都要栽在她们手里?”
卫琳语塞,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
罗绮已经猛地站起了身,用残留着盐水污渍的手一拍他的臂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可要争气些,一定要把紫菀娶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