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村民,陈至生有点错愕,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路灯亮不亮会引来山崩海啸般的浪潮。
郭书记眼见村民们像被传染了一样,个个控诉自己不公平的遭遇,他明白了作为农民他们谨慎而又从众。多年来他们把内心的感受压抑在内心最深处,他们在村庄里,在村委会都谨言慎行,深怕被人抓到把柄。
而今天全村聚会是个极好的机会,全场只要有一人挑头,其他村民都会跟上附和,表达自己的不满。
郭书记到盖士村来的这大半年里,通过走访调查也知道一些盖士村的故事。
全村最大的矛盾就在于十多年前的卖地分钱,集体和农户四六开,一亩地6万块,集体留2万4,村民得3万6。
有的家庭人多地多的卖十几亩地就有几十万的收入,有的家庭人少地少,或者土地不在征收范围内就少收入和没有收入。
集体留下的四成又以生产小队为单位将这四成的钱按户籍人口,也就是通俗的按户口,每人分3000元,但是有以下几类人是没有的:
一是上大学户口迁走的学生没有。
二是本村姑娘嫁人留在娘家后,生了小孩户口落在盖士村的,只有母亲有钱分,小孩没有钱分。
三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买户籍到盖士村的人没有。
就是因为这个分钱的土政策造成了盖士村社会关系的大割裂。
更致命的是盖士村出了一位大官,郑则平是这位大官的亲戚,自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来,郑则平一直担任盖士村大队的书记,一干就是三十年,而恰恰近二十年来盖士村的衰落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八十年代的盖士村是南乡县的白菜心,九十年代中后期盖士村迅速衰落,当时郑则平给盖士村报了“小康村”导致二十一世纪初的十几年里无论是扶贫项目、旧村改造、移民搬迁、产业扶贫都无缘于盖士村。
最近十来年周边村子通过国家扶贫政策扶持,通过村村通、危房改造、移民搬迁等村容村貌大大改善,建设美丽乡村使的远乡深山里的农村都有广场,有路灯和下水道,全村路面水泥硬化,基础设施完善。
相反盖士村还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的样子,出了农户自己新修的房子外基本没有什么变化。
郭书记把陈至生和柳勋叫到一边,开了个紧急碰头会商量后面的会怎么开?
陈至生和柳勋的意见是赶紧开席吃饭,吃完了就散伙,村里这些人不识大体,没参加这种大型活动,到时做出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就麻烦。
郭书记提议召开现场的村委会会议,由各位村委委员和队长,村民代表商议表决。
就在老院子大院坝大榆树底下,盖士村委召开了紧急会议,盖法侯作为特邀参会者也在一边旁听。
与会者商讨现在的情况怎么办,是开席吃饭吃完散伙还是继续由村民发表意见。
“让大家伙说吧,把这几十年的委屈都说出来,就像土改时期的诉苦大会一样,群众有苦说不出,积怨会越来越深”
盖法候是这个村子里自解放后第一任大队书记,他的人生可以说是一部历史,老人家经历了历次运动,人生阅历相当丰富。在现在这些干部面前毋庸置疑的是绝对的前辈。
郭书记也支持盖法侯的意见,与其逃避,不如面对,始终是要面对这些问题的,与其充耳不闻,推脱他人,不如去了解,调研,取证。
其他村干部商量了一下,担心盖士村的事情说起来就没完,更担心别有用心的人乘机起哄,误导群众。
“这个时候就是考验我们基层组织凝聚力和战斗力的时候,我们平时都在讲这两力两率,这正是验证我们村委党组织的能力的时刻。”
郭书记的讲话给大家吃了定心丸,根据安排各生产小队小队长,各生产小队村民代表,各生产小队党员组织各生产小队社员进行分组讨论,然后把村民集中反应的问题统计后上交。
每个生产小队推选出两三名代表上台诉苦,各队要把握好方向,反应问题对事不对人,诉苦诉事不诉人。对大家的苦要从根源上认识,而不是对某一个具体的人进行批判。
诉苦过程和方式要注意方法,不能只说自家苦,要讲大家的苦,具有代表性,普遍性,要从根子上讲为什么苦?
讲话可以大声,可以有情绪在里面,但是不准骂人,不准说脏话,更不准人生攻击。
各队按照部署,十几人分成几个小组,就围在篝火边上商量,这些年来谁家不容易,谁家过的苦,为什么会过的苦?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的苦?
各队把统计结果交到村支书陈至生手上,有的村民认为他的级别太低,要交到郭书记手里才做数,郭书记叫大学生村官小周把材料收到档案袋里,拿回村委会上集体学习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