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盖家祠堂,盖大龙在大门口停留了几分钟,回想几个月前这里举办祭祖大典的盛况,再想想自己被一撸到底的现状,一种挫败感油然而生,所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况且盖卓天是和父亲一辈的人,和盖大龙整整差了一代人,盖大龙忘不了那天去村委盖卓天所驾驶的奔驰大对他的冲击感,这种百万豪车在东部沿海地区经常见到,在处于国家集中连片贫困区的南乡县却是非常罕见的。
南乡县就是一个西部劳动力输出大县,年轻人大部分都走出秦巴山区以打工为生,本县没有可以解决青年劳动力的产业。
年轻人都说在南乡县挣不到钱,可这盖卓天从没有出过南乡县,就是在本县内搞房地产就能开起百万豪车,当真是房地产比制造业能挣钱。
盖卓天在对付以盖大龙为代表的年轻一代族人时,有没有想过这种年龄上的代差和行业的不同是不得而知的,可能他连那些粉饰门面的宗族之情都不曾考虑过。
这种冲突和矛盾,不是个人与个人的矛盾,归根到底都是各自所代表的利益群体之间的矛盾。
宗族这个东西,历来都是利益的擦脚布,有用的时候捡起来,不用的时候就丢到一旁,一年一度的祭祖大典早已经沦落为各方势力争夺家族话语权的名利场。
祠堂里传来了施工的声音,从里面走出来几位盖家的叔伯,盖大龙同他们一一打招呼,从他们口中得知,祠堂要在年前举办一场祭祖活动,这次是由盖卓天一人出资举办的。
“你娃这下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了吧,盖卓天是和你爸爸他们一辈的,你能不栽在他手机嘛!”一位老伯对盖大龙说。
盖大龙心里清楚他们这些年纪的人早就活成人精了,哪里有好处就往哪里去,谁给好处就向着谁。他也不和他们争辩,笑了笑就走开了。
到了信候祖爷家里,九十多岁的老太爷正坐在火盆旁看书,盖荣之坐在火盆边上编竹筐,他媳妇坐在边上纳鞋底。
二嫂子见有人推门进来了,一看是盖大龙来了,赶紧招呼进屋。
盖荣之见来人了,收拾了竹筐,点起一锅旱烟吧嗒吧嗒抽起来,边抽烟锅,边和盖大龙絮叨。
老太爷拿这个放大镜正在兴致勃勃的看伟人语录,边看边读“我看这个问题我们不要做决定……也就是说,敌人要打多久就打多久,一直打到完全胜利。”
盖法侯一拍大腿,惊了旁边正在抽烟锅的盖荣之,他在火盆边磕了磕烟锅,半开玩笑的说道“哦呦,老太爷啥事这么高兴,你这一拍大腿吓我一个哆嗦!”
盖法侯放下放大镜,这才看见盖大龙坐在对面,他也不搭盖荣之的话,就直接使唤二嫂子去把他珍藏的普洱茶煮来喝。
二嫂子嘟囔着说“老太爷,这茶可是你的心肝宝贝,平时你都舍不得喝,今天怎么大方?”
盖法侯用拐杖一指盖大龙说“来了贵客,就得上好茶招待。”
二嫂子心里明白在盖家这些后生里,就盖大龙能让老太爷看的上眼,其他那些就算是有钱有车的年轻人在他眼里都看不上,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些花里胡哨的都不担事,盖家的事只有盖大龙靠的住。”
“小伙,咋样了?”盖法侯用开完笑的语气招呼后辈。
“祖爷爷,我被一撸到底,现在啥也不是了!”盖大龙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
“年轻人做事尽心就好了,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呢,老话讲的好,吃的多了嚼不烂,你呀才回来,又是自己创业,又要管带家族,又要在村里当差,事情太多了,难免有疏漏,容易给人落下口实。”
二嫂子已经把一个铝制小茶壶煨在火盆边,水壶发出滋滋的响声,她给在坐的每人都倒了一杯热茶,普洱茶的古树茶香味儿满屋都是。
盖大龙举杯闻了闻茶香,他不大喜欢喝普洱茶,嫌普洱茶有股难以言状的苦涩味儿。
盖法侯端起茶水招呼盖大龙喝茶,他端着茶杯说“做人就跟这茶叶一样,一种茶叶很难做到让每一名茶客喜欢,有的人喜欢红茶,有的人喜欢绿茶,做人也是一样,不能叫所有人喜欢你。有的人喜欢你,有的人讨厌你。”
“这个名茶之所以能成为名茶,是因为它保持了自己的本色,坚持做自己。”盖法侯说完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盖大龙听盖法侯说完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杯茶他喝下去并没有以前喝普洱茶的那种排斥感,反而觉的入口醇香,唇齿留香。他不仅怀疑自己以前喝的是假普洱茶。
“你出门打工十几年了,擅长的是搞工厂,对农村里面的事儿还搞不懂,对农民的心理还把握不住。”
盖法侯耐心的教导后辈。
“下来了也好,静下心来一门心思的发展你的事业,村里面的这些事,越少掺合越好,现在的盖士村就是城边上的一块肥肉,各方势力都盯着,谁都恨不的上来咬上一口。
“农村一沾上房地产开发那就是风暴的中心,各种矛盾层出不穷,各方势力交错,没有深厚的社会背景和人生阅历是不行的,至于上来的人怎么干,是好是坏只能留给历史来检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