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司羿把债务转移合同扔到黄甲第脸上。
“这是什么?”包厢中还熄着灯,黄甲第只能感觉到这是一张纸。
“开灯看看。”
黄甲第打开床铺前的小夜灯,扫视着这张纸。刚开始他还抱着不耐烦的态度,但看了两行后,他就恨不得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这张平凡无奇的纸。
“这个是……”黄甲第声音颤抖。
“债务转移合同,我用秦国公的身份承担了这笔债务。”贾司羿把秦国公三个字咬得很重。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黄甲第没有了刚才的疯疯癫癫,他用平静异常的语气说。
“因为我很看好这笔生意,我认为你能赚大钱,仅此而已。”
“真的吗?”
“真的。”贾司羿心想,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还这么多愁善感。
黄甲第沉默下来,他躺回床上,没有说话。
黄甲第发现,自己真的看不懂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了,他无法理解贾司羿这个人,甚至连他想做什么都无法理解。
黄甲第也接触过不少像贾司羿这样的老贵族,这些人脾气秉性千奇百怪,但有一点惊人相同,他们每一个都以自己高贵的血统自傲。在这些世袭的老贵族看来,经营实业起家的资本家,无论是多么富有,权势如何煊赫,都是妄图挤进上流社会的暴发户,自己和那些暴发户说一两句话就已是屈尊纡贵,更不要说要去尊敬这些暴发户了。
黄甲第以前也是阔过一段时间的,但在那段时间,即便是和他再交好的贵族,黄甲第也能从他眼里看到发自内心的蔑视。
这些贵族拥有数额巨大的世袭财产,而且每年帝国的纹章院都会拨给他们不菲的年金,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匙的他们往往以投资实业为耻,所以像贾司羿这样借给黄甲第大笔的钱用来偿债,在黄甲第看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真的不相信,你会这么做。”黄甲第说,“你可是一个大贵族,从小到大都成长在以血统为骄傲的贵族家庭中,从来都没有接触过实业,但你却会对我投下这么大的赌注。”
贾司羿没有说话,其实黄甲第说的没错,他在十七岁前其实也不过是个庸庸碌碌的膏粱子罢了。
但拜宁天华所赐,让他远走老帝国,从最基层的列兵做起,一步步爬到了将官的位置,在这个过程中,他也算是见识到了老大帝国的各个阶层,品尝到了不同阶层的人生活的辛酸苦辣。所谓贵族的骄傲,对贾司羿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黄老师,你说为什么曾经称霸世界二百年的大周帝国,现在却衰落了,甚至渐渐不如曾被她踩到脚下的欧洲?”
这个问题对黄甲第这种严谨的学者来说,可以出一本几百万字的大部头专著,社会的各个方面都能涉猎到,根本就不是一两句话可以概括的,所以他反问道:“你说为什么?”
“因为大周帝国太老了,”贾司羿低沉的声音从上铺传来,“她腐朽的肌体上布满了蛀虫,而我们这些贵族,也只是其中一条比较肥硕的罢了。这样衰老腐朽的帝国,看起来还依旧是张牙舞爪,望之令人生畏,其实早就已经疲惫不堪、时日无多了。
“对我而言,贵族所骄傲的,不过是可以从老帝国的身上更方便的吸血罢了。”
“你的意思是,如果想让帝国复兴,就必须把帝国身上的蛀虫都除干净?”黄甲第问。
“一个老人就算是吃了再多的猛药,也无法返老还童的。”贾司羿叹息。
黄甲第有一种错觉,现在的贾司羿并不是一个稚嫩的少年,而是一个阅尽人世沧桑的中年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