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及其座下部族皆与人为善、从不如五瘟使者那般借天机降横灾。
荧惑星君因其妻子走裙带关系、得了众仙之中头一份的百年蜜月之期。虽然据传他本人似乎不大乐意,但好歹亦当真百年来未在天界之外操.兵动戈。
如此一来,嫌疑最大,哦,不是,是结仇最多的便是天界战神熵泱神君。
天也不知道他究竟攻打过多少妖、鬼、魔之类,心怀野望却死而未必僵的部族。
既然芳踪袅袅难以难觅,便只得引君入瓮再续前缘。
果不其然,不着痕迹的弱化结界之力,再将碍事的无能小仙齐齐打发一边之后,当真等来了寻仇之人。
瑶池莲台一朝横尸满殿,百年仇怨终是尘埃落定。
我脑中这诸多经络.许是一生之中、唯能于今日顺溜上区区一回,却没想到,竟是多此一举毫无用处。
格桑则比我激动悲愤得多了,好容易拖着两条险些跑残了的腿行到莲台之外,乍见满地异物便甚有见识地惊天一吼:“这是什么鬼东西?”
前后几声计较之下,我忽觉得,他对我之音色.竟还勉强算得有几分温柔。
与格桑解释完一番看似乱七八糟、实则有条不紊的战况后,我忍不住对酣战一番后满面红光的荧惑星君问道:“这精心养护的满池彩莲被一朝毁去大半,西王母娘娘见了不会动怒吗?”
荧惑星君笑的见牙不见眼,但仍然神奇地挽留住了一张丰神俊朗的相貌,道:“不会,岳母近来正召集鸑鷟族及鹓鶵族全体族众集思广益,商议王母庙金身新建之事。其实繁杂琐碎甚多,应是无暇他顾。”
我闻言诧异,如此大事竟未请青鸟族共参以定,便顺着心中所想直言道:“青鸟族濯濯公主,竟不在此列之中吗?”
荧惑星君眯了眯眼,权衡一番八卦轮盘后、低声与我道:“其实岳母最欣赏倚重的便是濯濯公主。奈何公主自多年以前落选帝妃之后,便自觉容貌不佳、无颜示于人前。平素于面上施以素粉遮掩,若遇必得出席之盛事,便千红万紫齐齐上阵,甚是…咳,特立独行得紧。岳母金身受世人供奉庄严无比,不应以脂粉相待,是以,此次重建之事,便未曾邀请濯濯公主共同商议。”
…………我默默咬紧牙关,回想于紫嫣仙子新婚那日,初见那副奇异至极的红蓝粉妆,竟还以为是青鸟族为表不以外物为重之清心,非得浓妆艳抹来糟蹋一副上好皮囊。
未免令自己显得太没见识,便硬是忍了一张欲动之嘴,未有多加询问。
若非荧惑星君今日恰解惑端,我竟不知,原来完美无缺的天帝陛下,亦曾造过这等不为世人所知的孽!
格桑心性尚小,兼之敬慕甚深,所受打击也自然非同小可。
一肚子郁结怨念之语总结下来、只得憋出一句:“不告诉点绛仙子便也罢了,竟连我都瞒着……”
水汪汪的眼睛将我瞧着罪孽横生,便拍了拍他的肩,温言勉励道:“静下心来好生修炼,总有下次可以表现。”
格桑似觉有理,当即盘腿一坐,无比勤奋地开始练功。
我便继续在这躁后余静的氛围中念经,念着念着昏昏欲睡,眼皮子上下将粘之际,忽被身侧一股清明气浪惊醒。
格桑周身灵光闪动,眉心浮现一圈幽淡圆轮,沉沉浮浮变幻不定,竟似有一番顺达功成之兆。
虽未看懂他究竟练得什么功法,但我亦是知晓,如此情状之下,应当无人搅扰才最为安好。
便放轻手脚推门而出,为他留下一方清净。
轻裹一身石上寒风被,竟也觉得六根清净不少,一心向佛那般念了十九遍经。
待第二十遍刚读了没两句,昆仑山上.唯一能算是佛门弟子之人.便好似受了召唤一般、出现在我面前。
熵泱神君一身长衣沐在雪中,道:“格桑习《清平决》十年进展甚慢,不想今日瑞气盈身、佛音唱诵之下,已然一举功成。”
我有些惊喜,既能被熵泱神君看中,这格桑少年果真是块上善之材,便开心道:“格桑平素十分畏寒、终日闭门不出,今早却为着君上出门采雪,想必便是那时曝露山巅、沾了一身瑞雪神息。”
熵泱神君似是满意颔首,转而又望着我悠悠开口:“你今日表现亦是不错,我未料到,你竟能杀死一只相柳之后。”
“嗯?”他这是在夸我吗?我不好意思地揪了揪发丝,冷言淡语听惯了,一时间竟有些受宠若惊。
正欲再客气两句,便见面前忽而出现一物。
——朴实无华的水晶念珠,下方坠着一块拇指大小的剔透灵玉。
这玉色……怎瞧着有些似曾相识?
便握于掌心细看一番,果真是那块被制成傀儡的天香玉料。
不同的是,这玉傀已然不复先前的僵死哀嚎之状,莫名现出了一双活灵活现的眉眼,琼鼻微点、玉口闭合略呈笑意。静观之下,竟安然平和得宛如安睡于母亲腹中的纯澈婴儿。
简直,像是被点化了一般。
“君上,”我托着玉石有些不敢相信,“您不是说,这天香玉应当……”
熵泱神君眉眼轻垂,于冷淡月色下泛着一股奇妙的温和,道:“先前与你那般说,是因玉之坚贞,完璧有瑕,便宁碎不全。你已全了它之所求。然,此方玉料随我身入幽冥后,残损身躯却如仍在弥留之际,随孤鬼而哭、随梵音而唱。你若有心,便佩在身上好生温养。过上十几万年,或可令其安息长逝,亦或……能再生出另一重玉香来。”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激动,眼见这人驱着玉白手指为我戴上这串温凉珠串,便喜不自禁连连道了两声:“多谢君上!”
熵泱神君微微抿唇,似还要说些什么。我两耳未闻,却先觉头顶一动。
原是那漆黑如墨染的玉叶芙蓉终于长成了。
它本就是以凡尘五浊之气为食,才能生长的灵秀奇葩。眼下一瞬开至盛极之时,便从伶仃一朵幻出三千重莲,花上沉沉夜色、也转而化成了万丈红尘中的斑斓异彩。
飞花碎淡,萦纡旷野。美丽动人,难以言喻。
逼得我沉溺其中恍惚不已,待一息叹赞后回过神,便见一瓣淡红.于熵泱神君的唇角点水一触,顷刻间,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