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早早回家,踩上凳子从大衣柜顶抱下装彩电的纸箱,在里头翻找,左挑右选,比来比去,选出张贺卡。他伏在案头,一笔一笔地抄下诗,然后小心翼翼地夹在水浒姐妹篇里。
他还是觉得不放心,又从书里取出来,夹到语文书里,去了方小龙家。
在门口大喊两声,再拍几下门,听见拖鞋踏动,方小龙开门嘘了一声,就见他爸和一人正在客厅里对弈围棋。
那人背对着,手拈一子,似犹豫不定,茶几上有一小炉,一支檀香烟气袅袅。
李冰不敢做声,轻手轻脚地进到卧室。回头见那人正是书店的老板。
方小龙闭了门说:“咱们在里屋小声点。”
李冰说:“那老板常来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方小龙说:“他以前跟我爸是棋逢对手,现在基本下几盘输几盘,就很少来了。”
李冰说:“难怪你棋艺那么高,都是你爸的真传。”
方小龙说:“他哪有时间指点我,就给了一本无双残谱,我看了几页而已。”
“这是什么奇书?看几页就这么厉害?”
方小龙从书架上取下一本黄的发黑的草纸书,以线装订,已残破不堪。
李冰小心接着,书全为手抄,翻了一页已有碎渣掉下来。就不敢再看了,说:“果真是残书,只怕再翻几次就翻没了。”
方小龙说:“这本书还有些来历的,当初我爸在楼观台游玩,在山顶见一老道自己跟自己下棋,我爸竟看得入迷,老道说他是在与天对弈,他要胜天半子,最后竟真的赢了半子。我爸崇拜的不行,要老道收他为徒,老道说我爸是有慧根之人,他希望他了却尘缘,与他相随,云游四方,他日定可修成正道,白日飞升。这当然是不可能,后来我爸又上山拜谒过他几次,每次都深有所悟,最后老道临走前送了我爸一枚印章和这本书,说参透了就能长胜不败。”
李冰说:“都说楼观台是老子讲经之所,仙人隐居之地,果有此等奇人异事。那印章呢?”
方小龙说:“当宝一样藏着,我都没见过。”
李冰开了条门缝看出去,那林老板已经手足无措,乱了方寸,看来又是一场败局。
李冰转过头,从怀里掏出语文书,取出贺卡,说:“我写了首诗,准备送给许小晴,你看看。”
方小龙接过来看了,说:“你是要跟她表白了?”
李冰说:“这么下去心里不踏实。”
方小龙说:“你可要想好了,十个表白九个惨。”
李冰说:“我觉得她对我有意思。”
方小龙说:“倒也是,高翰文和她肯定是断了,现在正是空挡,你这一表白,也许还能成呢。”
李冰说:“你看我写得怎样?能拿出手不?”
方小龙说:“你是才子,让我评价,我还不如你。不过写情书的有,写诗的你还是第一个。”
李冰说:“就是个打油诗,写得太高深怕她看不懂。”
方小龙说:“你还真能说。”就听见外面有人说:“真是棋艺退的厉害,算了,不下了。”
方爸说:“你下的已经不错了,换别人恐怕败得更早。”
李冰推门出去说:“林老板。”
老林说:“是你呀,你是小龙的同学吧?别叫什么老板了,叫我老林就行。”
李冰说:“那本书真是太精彩了,看得人欲罢不能。”
老林说:“那就好,你慢慢看,看完了我那还有。”说着与李冰握了手,告辞而去,他爸送到门口说:“改天闲了再一块喝茶。”
李冰把贺卡又夹回书里,问方小龙情史动笔了没?方小龙说素材已经整理了很多,构思也差不多,现在就写吧。拿出一个本子,坐在那里开始写第一行字。李冰不便打扰,也告辞回去,语文书小怕折了,又把贺卡夹回到好书里。
第二天中午,李冰胡乱吃了饭就往学校走。妈说:“这才几点?洗了碗再走!”
他说:“洗了碗就来不及了。”
妈说:“啥来不及?”李冰没有回答,背上包一路跑下楼。
他估摸着许小晴还在二楼的阳台,手就伸到书包里,捏着贺卡。
他走进学校,许小晴果然在,他招了招手,就从侧面楼梯上去,许小晴却迎着他下来了,他掏出卡,刚要说话,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转头见是李磊,懊恼地又把卡片揣回怀里。
李磊拉着李冰不放手说有好事告诉他,李冰连说有什么要紧事一会说行不行?挣脱了往楼下追,李磊说了句:“慢点,别摔了。”就呵呵地笑起来。
许小晴见李冰追来,转身往音乐教室跑。李冰觉得再追就成了小孩间的追逐游戏,就停下说:“来,送你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