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耀对孟子都讲明了胡范来请之事。孟子都本想推辞,但听他说起高显扬相邀,沉吟一阵,说是待写完了家信,便与张耀一同去找骆飞羽。
张耀几日前已写好了一封家信,此时翻找出来,待出府之后托人带回家中。
诸葛稳坐在床上,眼望窗外,默默无语。
不多时孟子都写完,将信封好,揣入怀中,与二人一同出屋。
来到院中,孟子都说了句“毋需忧心”,便拉起二人出了院门。
孟子都边行边对张耀低声说起,当日他与诸葛稳将银钱交到了奎字房中,骆飞羽又交予他三张出府的凭信。原想着等张耀和诸葛稳需用时,再行取出。想不到,今日便用到了。
三人行至府门前,与胡范见过礼,寒暄了几句,一同往东来楼走去。
四人边走边聊,说起了沈春晓的家世。原来沈春晓名叫沈闻莺,春晓本是表字。她祖母沈文宜公是英宗时有名的女官,官至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致仕后,被当今圣上加封为太傅。其母沈芷姈曾任礼部员外郎,生下她后,便致仕归家。
张耀思索了一阵,心想这沈太傅一家果然不凡,不仅沈参将从了母姓,沈春晓竟也姓了沈。但说了多时,未提到其父,张耀有些疑惑,不禁出言相询。胡范推说不知,诸葛稳默默无语,似有难言之隐。张耀见二人为难,也不好深问,赶忙岔开了话题。
未至晌午,四人已来到东来楼中。沈春晓与姚兴周正坐在二楼窗边桌旁等着几人。
六人见过礼,各自引荐了一番,这才落座。沈春晓坐到了主位上,张耀挑了下首的位置落座,诸葛稳与胡范在沈春晓两侧远远坐定,孟子都与姚兴周分坐于两人身旁。
张耀打量着沈春晓。两人初见时张耀神志已失,再见时又在病中,对她的容貌也仅仅是有些模糊的印象。此时见她头扎青色方巾,身着靛蓝衣袍,与寻常男子无二。她肤色本有些深,若非容貌俊秀,眉目间显出一股女子才有的妩媚,张耀怕是会将其当作须眉男儿。
“我姐妹二人被歹人挟持,全赖伯囧出手相救。”沈春晓笑笑道“舍妹受了惊吓,今日不便前来,便由我代为致谢。”
这时只听楼梯间响起了脚步声,店小二引着高显扬来到桌边。
众人纷纷起身见礼。
高显扬一袭白衣,未配木剑,而是手拿一把折扇,抱拳拱手道:“春晓,我已吩咐店家备好了酒菜,稍后便会端上。”说罢,走至张耀身侧,望着他与孟子都道:“哦?两位便是子都与伯囧?家严曾对我说起,二位世兄勇猛刚毅,胸有韬略,堪为国之柱梁。”
沈春晓闻言,看了胡范一眼,只见他望着张耀三人,神色坦然。
孟子都与张耀躬身行礼,孟子都笑道:“多承刺史相公谬赞。全赖刺史相公举荐,我二人方有今日。”
一旁店小二搬过一张圆凳,放到了主位之侧。高显扬又寒暄了几句,走到沈春晓与胡范之间落座。
沈春晓见状,却向诸葛稳身侧稍挪了一些。
张耀见高显扬未认出自己,也不知他是有意为之,还是遗忘了前事。也不好出言提醒,只能当作与他从未见过。
不多时,酒菜端上。沈春晓先敬了高显扬一杯,说是多谢其父慧眼识英云云,而后依次敬酒一巡。
众人饮了几杯酒,闲谈起来。胡范与孟子都听高显扬讲起京中之事,神色异常专注。沈春晓坐在一旁,似乎听得有些入神,微笑点头。诸葛稳见状连连举杯,敬向高显扬。
张耀看几人谈的兴起,低声问起了姚兴周当日惨案的详情。
原来那行凶之人名叫路长有,家住庆平城咏柳巷。其父路大宽,年届半百,唯有他这一子,在京中以卖豆腐为生。路长有多年乡试,未能考入称心的书院,渐渐神志有些昏乱。前些日写好十篇策论,跑到稷下学宫交于了为公院中的张文远先生。文远先生见他神态痴狂,出言相讥,想要将其刺醒。不想他一言不发,回转家中,转天便持刀闯入学宫行凶。文远先生闻知其事,当即病倒。事后,陆长有昏厥了几日,醒转后被下在狱中,神态愈加癫狂,每日高声叫骂。
不多时,壶净盘空,高显扬说起帐已结清。又转身叫过店小二,想要再添上一些。沈春晓却推说家中有事,众人便起身离席,走出了东来楼。
张耀将书信递与孟子都,请他代为寄送。又对姚兴周说起,元方老人对木盒做了些许改动,请他稍后与诸葛稳同到神策府取回。然后便先行告辞,往外城走去。
余下的几人又客套了几句。沈春晓欲往庆平城为其妹抓药,高显扬本想与她同行,不想一旁诸葛稳抓住他臂膀,直说方才并未尽兴,要找一处地方与他再痛饮几杯。孟子都见诸葛稳醉意昏沉,急忙将他扶住。诸葛稳却仍抓着高显扬,不愿松手。姚兴周与胡范见状赶忙上前解劝。
五人纠缠了一会,诸葛稳终于松开了手。高显扬抬头观望,哪还有沈春晓的身影。
孟子都说要托人送信,高显扬与胡范也要去外城,三人一同告辞离去。
姚兴周扶住了诸葛稳,望着三人愈行愈远。怀中诸葛稳伸手抹了一把脸,醉态全消。二人玩笑了几句,转身往稷下学宫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