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传庭尽管耳朵聋了,但眼可没瞎,亦能感受到来自皇帝的关切之情。
朱由检转身走到御案前,刷刷提笔落字,然后拿到孙传庭近前。
孙传庭看到纸上‘孙卿受苦了’几个字,双眼不知不觉已是噙满泪水。
“罪臣能再次得见陛下,便是死了也无憾!”孙传庭在狱中不知多少次梦到这个场景,说话都带着颤音。
这时,一身材魁梧的大汉将军来到乾清宫候命,他负责将朱由检的话大声转述给孙传庭。
朱由检用力拍了拍孙传庭肩膀,一字一顿道:“建奴未灭,流寇未亡,天下尚未安定,孙卿如何能死,朕不准你死。”
朱由检说完望向一旁的大汉将军。
大汉将军慌忙跑到孙传庭耳边,咽了口口水,这才大声将朱由检的话传述给孙传庭。
如此滑稽的一幕,落在朱由检眼中,他却半点笑不出来,只觉得无比苦涩与痛心。
一代忠臣良将却落得这下场,何等可悲啊!
“罪臣必粉身碎骨,护我大明江山!”孙传庭扑通一声跪道,泪水不禁顺着脸颊留了出来。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更何况是曾经叱咤疆场,杀得流寇闻风丧胆的孙传庭。
朱由检望着眼前蓬头垢面的孙传庭,只觉得心痛,这大明不知有多少忠臣良将,因自己这前任偏执而遭到迫害,上前搀起孙传庭,道:“朕误信小人之言,使孙爱卿身陷牢狱,朕之过也。爱卿这一年受苦了,朕先命人带你去洗漱一番。”
“罪臣无碍,陛下深夜急招,必有要事,岂能耽误。”孙传庭听得大汉将军转述,一脸严肃道。
朱由检听得孙传庭声称罪臣,皱了皱眉,摆手道:“孙卿何罪之有,在朕面前,不得再提罪臣二字!”
“臣、遵旨!”
朱由检的一席话令孙传庭身体没来由的一松,就连接下来说话都轻快了不少,“臣这身行头都穿了一年了,不急在这一时,还是陛下的事要紧。”
朱由检见孙传庭坚持倒也没再劝,转身从御案上抽出一叠塘报与奏章,交给孙传庭,沉声道:“这是蓟辽总督洪承畴送来的辽东塘报与内阁关于此次辽东战事的意见,朕拿不定主意,你先看看再回话。”
“遵旨!”孙传庭听闻是关于辽东战事,涉及建奴,他亦不敢大意。他入狱将近一年,与外界基本隔绝,消息匮乏,并不知发生了何事。
朱由检指了指大殿中央的沙盘与地图,道:“这是朕命人准备的,供你对照参考。”
其实孙传庭一进乾清宫就注意到了这些,但他并不知这是何处沙盘,如今听闻是辽东的,心中亦是一喜,躬身道:“谢陛下!”
朱由检随后便命人搬来椅子,让孙传庭坐在一旁翻阅塘报、奏章。
孙传庭看得十分专注,眉头时松时紧,时而站到沙盘前摆弄一番,时而走到地图前涂涂画画,完全忘却了这是在乾清宫。
时间一点点流逝,孙传庭越看越是心惊,呼吸也越来越重,他此时已经意识到这场辽东战事究竟有多重要,稍有不慎,大明可能满盘皆输。
孙传庭推演完毕,内心亦是十分纠结,此事涉及朝堂内阁与辽东将士的博弈,两种完全背道而驰的意见,一时令他陷入两难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