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放着十一个木箱,木箱里面总共十一颗人头。
个个圆瞪双眼,似乎是临死之前极为不甘心,很难想象他们生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色虚白吐了有一阵后,钱谷从怀里拿出一条毛巾把嘴边的腌臜物擦拭干净,然后又打开下一个木箱,果不其然,还是人头。
他重新掩上,这时他发现严衡头颅的旁边有一封已经拆封过的纸信。
钱谷相信写这封信的人应该极有修养,因为它躺在头颅旁专门空出来一个格子里,与边上的血污刚好分开。
捻出信封,纸信上的内容十分简洁,是莫无畏所写。
大致是一封道歉信,因为开头就是一句“子不教,父之过。”
莫无畏得知莫心忧派人袭杀钱谷后,便写了这封信,然后又把那晚在观沧阁截杀钱谷的黑衣刺客全所杀了。
信的内容只这一句:
“若令公子无恙,则一切安好。若身体不佳,则以死谢罪。”
看到以死谢罪的字眼,钱谷拿着信纸的手一颤。但他很快明白自己想多了,莫无畏或者莫心忧怎么可能会以死谢罪呢,眼前这些头颅才是。
怪不得都是一副怨恨怒目的样子。替主子杀人,替主子背锅,还得替主子以死谢罪。
这年头,可真难,祝你们下辈子别当刺客。
钱谷默默感叹一声,他又下意识的朝严衡那恐怖的头颅看去,不可避免的,生理上的不适使他又趴在地面呕吐起来。
实际上钱谷并不感到害怕,他对情绪感知的能力极低,只是本能的感觉恶心罢了。
虽然还在呕吐,但他的脑子十分清晰。信中依然只字未提莫心忧为何截杀他的原因,只是一封简单的致歉信。
但钱谷知道这封信不是给他写的,而是给他的父亲写的。
这两者意义可不大一样,钱谷是钱家独子,钱钟则是钱家家主。再者,莫无畏大概也不知道钱谷是生是死。所以这封信也存了试探的意思。
若钱谷死了,钱钟会收那十几个人头,但信却不会收。而若钱谷没死,这些人头和信又会看两种情况收。
第一种是收了人头没收信,则代表不管我儿子死没死,反正你儿子杀我儿子这事儿不算完,我们两个老家伙还得继续闹一闹。
第二章是收了人头又收了信,这就很好理解了,代表此事到此为止。
毕竟这事儿真捅到明面上并不好收尾。一个是存了三百年举世不倒的世家;一个是立了前无古人,或许也后无来者的文武权臣。
这脑袋抽了筋的权臣子嗣要杀没心没肺的世家子,在钱谷心中,简直就是残疾人打残疾人,相煎何太急。关键自个儿的爹和莫心忧的爹还都同样是京城中数二数三的大人物,若那一方真弄出了火气,必然会掀起一片腥风血雨,倒时也必然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像这样平安无事最好。
所以对老爹收下人头又收下信这种顾全大局的举动,钱谷是能理解的。
且,说句实在话,钱谷对莫心忧真谈不上什么仇恨,除了钱谷本就情绪淡薄外,还有就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莫心忧为何要杀他。
所以他更多的只是疑惑。
钱谷就是这么个人,说是没心没肺也好,又或是好了伤疤忘了痛也可,总之这样的结果他是十分愿意的。至于差点受伤致死,他本来就没心,也就不会放在心上。
只是这些人头晾在这儿可不算是个事儿,魏七似乎也没派人挪走的意思。外面雪儿也在,总不能让她来搬走这些骇人的东西。
且钱谷知道自己若是喊侍从来搬肯定不会有人理的,因为魏七没有发话;在钱宅,魏七这个侍卫统领的言语总是比钱谷的管用。
所以这些人头此刻成了大麻烦。钱谷想了想,视线转向院儿里的茅坑,把头扔在这里面去?
他蓦然一惊,被自己的想法震撼了。
他娘的,月黑风高半夜蹲坑,恍惚惘然间,拉屎一看胯下,十几颗血淋淋的人头盯着自己的屁股墩子,这场景不得吓出个鬼来。
脑中的提议被果断否决,想了片刻,钱谷还是从院儿门外耳探出小半张脸,对门外的魏七眨了眨眼眉,央求之意不言而喻。
魏七抱剑别头,装作没看见。
对待这看着长大的晚辈,魏七深知这家伙向来是摔了娘扶着,饿了爹给钱的家伙。说白了,钱家上下都惯着钱谷,能有点长辈威严就他魏七一个,若他在被攻克,钱家这座比皇城都要大上几分的碉堡就算是彻底沦陷。
为了保障钱家最后的威严,以及笼罩在头顶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魏七皱着眉头扫了钱谷一眼——杀气横生。
钱谷若惊弓之鸟,骤的想起小时被魏七吊在树上抽屁股的场景,一下子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