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缨挽着敬投林来到顾北谢柄文一桌。“敬伯伯……”顾北一看到敬投林,忙起身颔首致意,笑问长缨,“敬伯伯何时来的?你也不早告之于我。”
谢柄文也忙揩了嘴,拱手施大礼,一双眼早已向二人身后扫寻。长缨朝顾北示意,让他瞧着谢柄文,自己笑说道:“别看啦,依依来此还需些时日呢……”谢柄文听罢,狠狠扭过头去,再也不理长缨,重重地往凳上一坐,喝起闷酒来。
长缨歉疚地一笑,扶敬投林坐于对面。她对顾北深情天地可鉴,对谢柄文却是充满了内疚。敬投林举起一盏酒杯,朝着顾北颔首说道:“顾公子,昔日河界一别,今日又在川南相逢,当真是有缘千里相会啊!老夫借花献佛,与顾公子共饮此杯。”
顾北也举起酒杯,并不理会边上生闷气的谢柄文,微微一笑,说道:“他乡遇故知,顾北着实有幸,敬伯伯,顾北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敬投林见他依然是一副豁达模样,仿佛世间之事,皆在身外,俗尘之扰,尽在酒里。敬投林“哈哈”一笑,也一口饮下。
边上长缨此时内心跌宕起伏,蹙着眉头,紧咬嘴唇,一双手不知如何安放,便紧捏着箸筷,不停地搓揉。顾北将手递过去,按住长缨,柔声说道:“缨儿……你不必如此忧心,我早就猜着剿匪一事,与那南平王脱不了干系,我帮你便是。再说,两位皇子亲率兵马前来平叛,皇上想必也是有意试探他俩。未来储君究竟花落谁家,不日便见分晓。却不知西凉国,中意于哪位皇子呢?”说罢笑眯着眼,望向敬投林。
敬投林自知顾北心思细腻如发,连日来,顾北身边接连发生种种不合情理之事,他今日定会一问究竟,不曾想他非但找了个不是台阶的台阶,一来宽慰了长缨,二来却直接问到了事情的关键所在。
敬投林被突如其来的一问,弄得有些尴尬,当下“哈哈”一笑,举起酒杯说道:“当今世上,如顾公子这般明白之人,怕是寻不到第二个咯……老夫该替西凉大王庆幸,揽得如此乘龙快婿,当真是西凉国万千百姓的齐天鸿福啊!老夫再敬顾公子一杯!”说罢仰头饮下,眼睛余光盯着顾北,瞧他面色的变化。
早在三界山下,顾北已领略过敬投林睥睨群雄,傲视天下的凛然大气,而今得知他委身北国朝廷,暗中操纵着一场左右北国朝局的哑剧,心下自是明了,西凉与北国之间,明面上平分天下,共襄盛世,背地里却暗流汹涌,窥伺倾轧。敬投林此番话,刻意将高抬,拉开自己与北国间的牵连,意在告知自己,你顾北已是西凉国的驸马爷了,眼前所有事,当以西凉为主,莫要走错了方向。
顾北瞧见长缨已是泪眼汪汪,他握着的一只小手也颤抖着,内心不由得感慨万千,暗暗用力捏紧了她的手。
敬投林缓缓放下酒杯,盯着顾北审视良久,方说道:“既然公子是明白人,老夫自当说明白话……西凉国,将扶持二皇子段棠上位!”
顾北吁了一口气,这也是他预料之中,二皇子段棠,虽说他刚愎冷酷,性情多变,却是宜妃娘娘唯一的遗子,西凉王不扶持他,难道会扶持太子段岭不成?再者说,北国日趋羸弱,于西凉国自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长缨的手抖的愈加强烈,她深知顾北此时一言不慎,二人极有可能分道扬镳,天人永隔。顾北慢慢举杯,用肘顶了顶谢柄文,笑着问道:“柄文,你为何不敬敬伯伯一杯?”谢柄文还在为连日来被长缨伪装成的王二折腾而赌气,听顾北一问,便举起酒杯,朝敬投林说道:“敬伯伯,我敬您一杯!”
“一杯不行!”顾北拦住谢柄文话头说道,“敬伯伯与欧阳伯伯情同手足,一杯哪够?”
“大哥……那几杯合适?”谢柄文呆问道。长缨不知顾北为何把话题转移到谢柄文身上,于是腾出双手,紧紧握着顾北的手,眼神始终不离不弃。
顾北转头问敬投林:“敬伯伯说,该饮几杯?”
敬投林笑道:“谢公子敬老夫酒,几杯都无妨!”
“多了我却饮不下了……”谢柄文轻声嘟囔着。顾北用另外一只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那我和敬伯伯问你,你若答得好,饮三杯便可。若答不好……怕是三十杯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