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藏王菩萨有红莲业火,可焚一切罪业。
师父当初虽承诺诸仙只教我修行佛法经咒,但终究担心我若遇急难无力自保,便借传我步步生莲经咒之时,将红莲业火一并传了给我。这火状似莲花,其色灼滟,然而火焰却是凉的。是一靠近就冰冷刺骨的凉。它既可燃尽世间一切罪业,亦可灼烧包括漫天神佛在内一切生灵的神识灵魂,当然最重要的是它很能吓人!
就像上次,我因为一味茶,在天界青云梯山顶与当地山神起了争执。那山神估计刚刚从凡间提上来,不认得我这个大名鼎鼎的天地灵胎地藏爱徒,又见我穿着素淡,只当我是哪家不懂事的仙婢女使,直嚷嚷着这味茶是贡品,非玉皇天后不得擅自取用。说归说也就罢了,居然伸手推搡我。虽被木子灵力弹开,却也惹出了我三分真怒。当下上前一步,轻捏指诀,一朵地藏红莲自掌心缓缓绽放开来,幽幽向那山神飘去。那山神几乎要吓得神识破散,瞠目结舌,动弹不得。我自然只是吓唬他,师父早说过任何神识灵魂一旦被红莲业火触及,即便立时即止,也会留下永恒的印记,若是**凡胎,受了红莲业火,更是轻则生生世世无尽轮回中皆身带烧灼印记不得去除,重则就是元神寂灭魂飞魄散。因此万万不可轻易使用。眼下见他吓成这副怂样,便也消了气,心意动处,红莲堪堪擦着他的脸面飞过,咻乎没入那茶树根下,烧净根下泥石。木子知我心意,运转灵力轻轻一推,那青云梯上虬枝盘旋不知多少亿劫的茶树之祖便打着旋儿飞下界去。我也不理那面如土色的山神,自顾自带着木子扬长而去。
天界自然有人前来“兴师问罪”,带着那山神涕泪交加一番哭诉我如何霸道凶狠,又如何毁树伤人。师父听完只挑了挑眼角,斜我一眼,对来人道:“我这徒弟年幼贪玩,却有一颗尊师敬道之心,知道我素爱饮茶,便想去寻好茶来敬奉于我。她平日多在冥界出没,自然对天界规矩所知甚少,更不知青云梯上茶树之祖,向来只配玉皇天后享用。本座管教失责,自当择日带劣徒亲往九重天灵霄殿上向玉皇天后谢罪。”
带那山神至此的乃是心思玲珑的文曲星君,听完师父的话,冷汗顿时湿了一背。上座是谁?那是地藏王菩萨。地藏王菩萨是谁?那是三界六道公认法力无边第一人。智慧目可观过去未来,举手间能布星辰日月。自久远劫来,便为众生而荷担一切难行苦行;可谓十万世界一切生命皆依他而成,虽无佛名,实则功德修行皆远胜诸佛。别说一棵茶树,当初为度化众生,他老人家也只一句话就将整个地府冥界接了过去,天宫佛境,无人敢言其他。若说地藏王菩萨不配饮此茶,那这茶树确实无存在的必要了。至于什么“失责”什么“谢罪”更是令人惶惶。玉帝虽地位崇高,在这位菩萨面前也不过是由一个普通人一次次历劫飞升的众生之一。玉帝仍要轮回历劫更迭,这地藏王菩萨却安如大地,不动不移。轮回超度,可谓于人人都有再造之恩。如今湘灵一幼徒尚念着尊师重道,奉茶佛前,他们天界却如此不识好歹,从中阻挠不说还有脸来兴师问罪...文曲星君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大大的不好。当即深深执礼:“菩萨慈悲,湘灵仙子一片纯孝之心,何罪之有?玉帝派我等前来,乃是因为此糊涂山神耽误了湘灵仙子采茶,特命小神带来交予菩萨与仙子治罪。”
见师父仍是闭目不语,文曲星君咬咬牙,忍痛自袖内取出一颗碗大的夜明珠来,那珠子耀耀生辉,光彩夺目,拿来照明十分合适。只见文曲星君捧了珠子,径自走到我面前,双手奉珠道:“湘灵仙子,此乃龙宫镇宫之宝——潮汐珠,可辟尘辟劫修心定性脱三灾六祸免红尘侵扰。虽不起眼,却也是安抚仙子受惊的一点心意,请仙子万勿推辞。”
我做什么要推辞?当下接过珠子,转头对师父喜道:“师父,你瞧这珠子,正好晚上照明用,比火烛都清爽些,木子必喜欢得紧。”师父睁开眼睛,看看欢喜雀跃的我,又看看我身边文曲星君一副要吐血的样子。微微一笑道:“那你可要好好谢谢玉帝天后的宽宏大量。”“是。”
于是这件事便如此不了了之。至于那个倒霉的山神,我既已不再生气,自然不会真将天界的人留在我冥界“问罪”,便随手交予文曲星君带了回去。后来又听说这潮汐珠本是东海龙王托文曲星君奉与天后之礼,意在为自己女儿觅一门好亲事,却不想被文曲星君做个半路人情送将出去,送得还如此棘手,龙王好不恼怒,只扯了文曲星君的衣襟闹上殿去,找玉帝评理。至于结果如何,倒没听说。只是神佛间偷偷传出消息:“大悲大愿的地藏王菩萨,对那个灵气孕化的小徒弟护短得很。万万招惹不得。”于是后来制茶酿酒,我都一路顺畅,所需材料几乎都是我刚刚到人家地界上,还来不及开始找,就被捧着送到眼前来了。
如今木子说的,正是让我用一丝业火将云裳神识烙印于佛珠之上,这样一来,红莲印记永不褪去,佛珠可凭这业火的气息与印记随时将其召回珠内。即使她身处我般若境内,业火无法触及,却仍可将其围困,令她一出此境便受业火焚身,永不超生。除非佛珠与云裳其一寂灭,否则这业火永世不灭。这对我而言固然是个好办法,但如此一来,木子的本体佛珠也要受这业火淬炼之苦,他又素来厌火......木子看出我的犹豫,伸出他模糊的手虚空摸摸我的脑袋:“不必多虑。我与这业火几乎同时而生,师父以手制我,以念制火,我在师父身边久了,对其性十分熟悉。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机会用其冷焰将我这本体佛珠淬炼得更进一层,落得个金刚不坏呢。”我这才放下心来。依言将一丝业火注入那颗佛珠,将其与其内的云裳残念做个连接印记。只是现在云裳残念太弱,只能由佛珠承受业火灼烧。连接完成,我担心的望向木子,可一团模糊中我也看不清他神情如何。木子仿佛是笑了笑,语气轻松对我说:“咱家这业火委实要比其他火焰都好,凉冰冰的,还挺舒服。”
我,居然相信了他的话。直到后来,我亲受业火之刑。业火灼身五内俱焚那一刻,我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原来木子你,骗了我这么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