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喝得不知今夕何夕的夏沫对着乔天阳说了好多,就像一个关不上的水龙头。当然说得最多的是她与凌忆承之间的那些事。
尽管在顶楼上听到凌忆承与徐悦婚礼的消息,她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有一种心的某一块像缺了的感觉,空空的,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空,但没想到这种空原来怕酒精。
乔天阳对她与凌忆承之间的事并不感兴趣,但念及眼前的人已经醉了,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
如果说,有哪些话是他听进心里、不会忘记的,乔天阳想,是有的。
那时候,酒吧的灯光五颜六色,在闷热的空间里尽情挥洒,但他们在的角落却像被缤纷的世界抛弃了一般,有些昏暗。
“天娇现在还好吗?”夏沫眼眸看向乔天阳,她眸中竟然清澈,如果不是她下面一番话,乔天阳都要相信她是清醒的,夏沫没等对方开口就自言自语道,“她怎么会爱上凌忆承呢?在天台上,她的模样让我想到了肖肖,真的太像了。”
见夏沫又往酒杯里倒酒,乔天阳握住了酒瓶,和着她的手背。
夏沫看向了他,乔天阳亦是。那一刻似眼里万物中只有对方,牵扯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继续说,我来倒酒。”一会儿,乔天阳先移开了视线,在说完话后手只轻轻用力,尝试把酒瓶拿过来,发现夏沫情绪不像刚刚那般激动,动作才大了起来。还顺着把她前面的酒杯也拿了过来。
“肖肖是我妹妹,像天娇一样,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可是她比天娇惨啊,被别人骗走了人,还连钱财都被抢了,”乔天阳倒酒的手顿了一下,不过马上就恢复了正常。那酒杯似很大一样,一直倒不满,夏沫看着酒杯里慢慢上涨的酒,继续说,“她第一次给家里打电话说想家的时候,爸妈都不以为意,还很气愤她随随便便就扯了证,走了人,直到过了好长时间,完全没有了她的消息,才开始慌了,满天找……还好,警方找到了,我去接她回来的时候,那个场景……”
夏沫顿了一下,鼻孔深吐出气,被酒精洗染得妖冶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话就没有成功地再说下去。乔天阳见了,把酒杯递了过去,夏沫喝了后将酒杯拽在了手里紧紧握着,指尖泛白。
声音又在这小小的四方角落里响起来:“她越来越消瘦,不久后,查出了后天性肾衰竭。我爸总骂她没心眼,傻天真,但她患病后就再也没有听见这些话了。不过那时候我们一家还是充满着希望的……全国甚至全世界几十亿人,总会等到匹配的肾源……不过,我们后来是碰见了。等到这个合适的肾出现的时候,肖肖已经需要借助各种机器药水存活,医生一遍又一遍地告诉我们时间不多了,我们也一遍又一遍求那个肾的主人,恳请他捐一个肾,不管开的价钱是多少,可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他竟然是骗走肖肖那个男人的父亲,我都看见我爸给他跪下了,我,我……”
夏沫仰起了头,眼泪才逼了回去,她深呼了一口气,情绪才缓和了一些。她将手中已经空了的酒杯递给了乔天阳,看着乔天阳往酒杯里倒酒。
他的动作高雅,神情认真,只是倒酒便与常人不同。
她继续说:“我印象深刻的,还有我爸后来特地去了趟监狱。我知道的时候是警察打过来的,他们说探监用的电话被砸烂了,是要赔偿的,我爸已经被他们送到医院急救了。医生说是因为气极了导致的气血攻心。后来他醒来了,但还是不太清醒,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我就不明白,明明知道他是个骗子,为什么还要低三下四地去监狱求……”
说后面一句话时,夏沫是低吼出来的,带着气与血。
她永远记得清父亲躺在病床上的场景。那时他意识不清地拉着夏沫的手说自己没用,说自己对不起肖肖,说自己风光了一辈子,说自己赚了一辈子的钱,到头来却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救不了。
“后来肖肖没了,等没的,”夏沫这次没等乔天阳递过酒杯,直接伸手抢了过来,仰头就喝掉了一半,结果呛了一口,“接着爸爸没了,咳咳,妈妈没了,家也没了……没了,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