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却是大笑,说道:“李兄在牛头山时,状态也不比现在好多少不是?”
回想当初在牛头山时,张五只一个眨眼时间,就将李箫带到了鸡鸣山,这可让李箫大喜,他连说道:“张兄,且先送我回家……不,还是先去鸡鸣山要紧。”
李箫本欲和父母双亲以及花儿道别,可内心急切无比,却也有一丝若是此法不妥的打算,既已离了家,便等尘埃落定吧。
张五兴奋点头,开始双手掐诀,不多时,张五对着鸡鸣山方向喊道:“师尊接我回山!”
此言一出,张五立即抓住李箫,只眨眼间,二人就已消失在了老槐树之下。之二人消失后,老槐树之上忽闪过一阵幽光,幽光一瞬即逝,诡异得很。
鸡鸣山上,路遥观中。
李箫和张五同时现身在老道士的面前,老道士瞧得李箫面容,不觉大惊,他叹道:“果真是祸不单行啊!”
一句祸不单行,总像是在透露着某种信息一样。但张五和李箫此刻正是在兴头上,却也没有多问。
张五将手中包裹打开,说道:“师尊,事或可有转机。”
老道疑惑,他看着那包裹中的衣裳,不觉瞳孔一缩,问道:“此物何处而来?”
张五瞧了眼李箫,李箫呼出口气,没有说话,张五便就将遇到李箫后的事情全盘说与了老道士听,包括了李箫的梦,也一并说了出来。
老道士听毕,沉思片刻后说道:“此物不凡,却也不足以抵挡那阴物,须知那阴物吸了百鬼怨气鬼气,厉害得紧。”
老道士却只字不提李箫梦境,如此却又是为何?
张五心知师尊已误会了他的意思,便就把在老槐树下所想与老道士说了去,李箫与张五二人脸上兴奋不已,却觉眼前就是阳关大道,只需走过了,就是广阔的天地。
老道士瞧着两个少年,却是一点也兴奋不起来,半晌没有说话,李箫只觉老道士看向了他,他恭谨一笑,说道:“道长可还有何不解处?若关乎李箫者,李箫知无不言。”
老道士乃解惑者,解惑者有惑需解,问了个普通人,如此,反倒是把二者身份都调转了过来。
老道士叹了口气,道:“我道家者,凡事讲究随其自然,也罢,你二人既有了此想法,贫道便就顺此走一遭,徒儿,子时开坛。”
张五兴奋不已,他连起身要走,忽而老道士喊道:“五儿,修身,修心,清静无为。”
张五尴尬一笑,恭敬对老道士一拜,而后与李箫对视一眼,便缓缓走出了屋舍。
……
至子时,夜黑风高,夜鸦独鸣。
路遥观中天井上,靠那三清像观前最近处,有一三足香炉,香炉之前,有一四方法坛,法坛之上,有一柄桃木剑,一柄天圆地方铜钱剑,一罗盘,一雷击枣木令,黄纸无数,朱砂一盒,公鸡一头,香烛纸钱等一应俱全。
法坛之前,有一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人,却是李箫。法坛左右,老道士在左,张五小道士在右,张五手中平整端着那件白色衣裳。
老道士掐指算了下时间,后一步至那法坛中间,手指掐动,捏起了手决,口中喃喃念着咒语,忽而雷声大作,风声瑟瑟,忽而又平静无声,似时间也不动,忽而又是火光如柱,忽而又夜雨纷纷……
待那老道士捏完了手决,张五把衣服展开,披在盘膝坐在蒲团上的李箫身上。老道士抓起一把糯米,噗呲洒在烛火之上,火光忽而窜起,一瞬而逝。
火光散去,老道士一拍桌面,桃木剑自动飞起,围着法坛饶了三圈,老道士大喝:“敕!”
敕字一落,桃木剑反倒剑尖指天,射出了一道光去,老道士一把抓起了桌上公鸡,以指作刀,轻划公**冠,只见那鸡冠上冒出血来,老道士连把朱砂盒子接住了鸡冠血,一阵摇晃,朱砂却在点滴鸡血中溶解成液。
老道士手指点朱砂液,哗哗在黄纸之上画起了符咒,老道士连画两张符咒,再次捏起手诀,只见其中一张符纸悠悠飘起,贴在了李箫背上,另一张符纸无火自燃,被烧成了灰烬。
老道士喊道:“五儿画符!”
张五不敢耽搁,忙至法坛上,拿起毛笔点上朱砂就一阵画。
老道士一蹬地面,受反弹之力跃上空中,大喊:“符引,速现身!”
一语毕,天空中先前桃木剑所指之处起阵阵漩涡,漩涡射下一道乌光,与李箫融合为一。
随那乌光刺入了李箫头顶始,忽有一阵阴风吹过,只瞧那李箫身前,不知何时竟漂浮着一绝色女子。
女子头无饰物,面容苍白,身着缟素,脚跟不着地,阴森已极。
李箫抬起了头,看着那绝色女子,眼神却温柔无比,爱慕疼惜之意顿显。只见李箫站起身来,把简单披在身上的白色衣裳工整穿好,而后缓缓走向那女子,伸出了一只手,就要去握那女子。
女子苍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僵硬的笑容,似许久都未曾显露过一般,他慢慢抬起手来,正要去迎合着李箫,岂知李箫白衣后的符咒光芒大作,全然把李箫包裹住,那女子的手才触碰到那光芒,竟然噼里啪啦炸个不停。
女子疼痛难忍,却还是不愿收回手掌,任由手掌在光芒中爆炸,她也要去握住李箫的手。
李箫心疼不已,反手将背上符纸一扯,恨恨扔在地上,那光芒消失,两手相握!
李箫柔情说道:“阿舒,咱俩可算是见着面了,今后,我便携你手,看尽天下日出,赏尽天下日落。”
这是李箫送花儿的礼物,今是李箫对名为阿舒的女子的承诺,这世间,男子莫不是都如此见异思迁?
老道士于空中怒目而看着地面二人,他捏起手诀,顿时法坛上铜钱剑一飞而起,直刺那女子。
谁知李箫白衣袖袍一挥,铜钱剑随风而散,掉落了一地。李箫说道:“老道,你施法使我二人相逢,‘云中仙’这厢先谢过,为表谢意,我便不再追究你无礼之罪,莫要有下一次!”
李箫何以变成了“云中仙”?他何以神通如此?怪哉!
老道士冷哼,道:“难怪‘你’今生灾劫如此,却是你这前世暗中作祟,此等有违天理循环、坏了天条之事由,自老道手中起,也该自老道手中终结!”
“李箫”感叹摇头,他轻轻拍了下阿舒的手,而后说道:“老道,道家随其自然,无为而有为,你这可违了教条!”
老道士说道:“自然不顺时,当扭正,天理不循环时,当扭正,邪祟要逆天而行时,当扭正,扭不正,当灭之!”
“李箫”冷笑,他看天,一股煞气弥漫,脸色顿变狰狞,他朝天怒吼,道:“天不许仙人有情有爱,可是有理?好,就算有理,我自废仙根为凡,又有何错?为何还要我们永不相见?”
天空闪过一阵雷霆,乌云遮住了月光。
老道士惊惧看天,他手掐诀印,大喝:“五行符阵,起!”
只见道观天井围绕五长符纸,以五行之势而成阵。
老道士手诀一变,喝道:“金木水火土,金、火为攻,水、木为薪,土为御,敕!”
顿时间,整个道观弥漫了金属之气、火灼之气,五行相生,镇压向“李箫”和阿舒。
“李箫”冷笑一声,其闭目,再睁眼时,眼中弥补猩红血光,他手指扭动,只瞧道观中虚空扭曲,五行之气随虚空扭曲而消散在虚空中,五行之气消散,四周围绕之符纸噼啪作响,竟爆炸成灰。
五行大阵被破,老道自虚空气虚而坠落在地,顿时喷出一口鲜血。张五停止了画符,连去扶起老道士。
“李箫”呼出一口气,道:“老道,这下可服了?”
老道士怒目瞪来,恨恨说道:“要杀便杀,废话忒也多了去!”
张五听得师尊如此言语,心中一突,他毫不犹豫侧身挡在老道士面前,喊道:“李兄,你清醒些,师尊可是在帮你的。”
“李箫”此刻哪里还是李箫?他嘴角一扯,说道:“走到这一步,你却也有不小的功劳,罢了,我非是杀人恶魔,这就去也。”
说着,李箫牵着阿舒的手,便要离去,怎知阿舒却也纹丝不动,李箫疑惑,看向阿舒,只见阿舒满脸洋溢幸福的笑,笑着却又有两行血泪流下。
阿舒道:“云哥,你已送了我个完美的夕阳,我还要那天下的日出日落干嘛?咱不走了,行吗?”
李箫先是不解,后闭目细细感应了阿舒那漂浮不定的身子,忽而他大为震怒,喝道:“你却把三魂六魄都送了轮回,这是为何?”
阿舒温柔一笑,伸手抚平了李箫眉梢皱纹,说道:“前世不能相爱,今生也该要相伴在一起的,前世是你我,今生是你我,也是‘李箫’和花儿,这平凡不受约束的爱情,不正是你我都渴望的吗?”
李箫怒而仰天长啸,怒喝:“我不要,我偏要与天为敌,我偏要你日日伴我左右。”
阿舒听得满心的欢喜,只是越欢喜,就越伤心,她说道:“可你就是李箫,李箫就是你啊,我也是花儿。”
李箫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他自责而温情的看着阿舒,道:“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但,我这次就要自私到底。”
话必,李箫挥袖间,带着阿舒就消失在了道观中。
老道士神色大为难看,正要起身去拦,可他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气息一下虚弱到极点。张五瞧之,却也不知怎么回事,他惊慌喊道:“师尊,莫要再运气啦。”
老道士忽而看向张五,道:“五儿,快联系你师伯,让他速回观来,还有,把观里其他师兄弟都送出去,咱师徒二人闯下大祸啦,仙人恐要降罪也!”
张五听之心惊不已,连按师尊所说去做,不多时,道观中十几个年龄与张五相差不大的道士匆匆自内观跑出,一时间竟是忘了与老道士道别,却就跑下了山去。
张五自内观走出,他扶着老道士往那蒲团上一坐,老道士拉着张五的手,问道:“徒儿,你可知李箫为何性情大变?为何像变了个人一样?”
张五直摇头。
老道士道:“李箫原是那天上仙人云中仙以一缕幽魂轮回而生,并在此生为李箫种下了阴劫,此阴劫若非是遇有修道者为其挡劫,其必死在灾劫之下,而后再次转世,若遇有修道者为其挡劫,在开坛挡劫时,其前世云中仙便借由法坛牵引,三魂七魄入主今生躯体,使其**凡胎,却有天仙灵魂,不人不仙,正好跳脱三界,不受天理轮回约束。”
张五恍然,可却又想起了个似乎被严重忽略的问题,他问道:“师尊,如此说来,可是还有一劫在后面等着的?”
老道士黯然点头,说道:“正是,七日为限,现只有三日了,三日后,你,李箫同时受劫,可李箫前世天仙魂灵护身,那阴物不敢造次,你却只得全身受劫,可为师如今重伤,帮你不得,你师伯修为虽高,却也还敌不过那阴物,就算替你暂时挡下了阴物,也解不得你自身之劫啊!”
张五听得,却是释然一笑,说道:“师尊,我辈修道者,不正是顺其自然吗?如今李兄既暂时安全,那我之灾劫,便顺其自然吧。”
老道士听之,欣慰不已,他看着张五,说道:“你之道心,远比为师坚定啊,徒儿,你走吧,连夜赶往武当,武当圣地,阴邪不敢入,那里高人无数,或可助你挡下自身天劫也说不定。”
张五哪里会应?他摇着头,说道:“师尊,您也莫要支我走,我若走,阴邪自来寻你,我之灾劫也会转至您身上来,这事儿,徒儿做不出来。”
此类事,在峨眉时,静厄师太就已言明,当时李箫还只是普通人,却也毅然决然选择应劫,张五却是真正修道者,怎也不会连普通人也不如的。
老道士忽而怒目看着张五,喝道:“叫你去便去,这般废话作甚?滚蛋,莫要让我将你逐出师门才好过一些!”
张五愕然,他喘着粗气,道:“师尊,您这是要逼我乱了道心呀,就算我苟且活着,日后修为也将寸步不进,这于我辈修道者来说,无异于死!”
老道士皱眉,想要再喝,却见道观之外走来一人,亦是身穿道袍,年龄比老道士还大。
那人走近,却是大笑,说道:“师侄道心之坚,师伯都得自叹矣。”
……
再说李箫,他携阿舒自道观而出,现身在李箫家院中。此夜,老李和涂氏皆未眠,只半日光景,二人今瞧起来却如苍老了几十岁一般,一脸憔悴。
李箫和阿舒现身院中,共同进了客厅中,老李和涂氏瞧得李箫,却见李箫精神抖擞,一点也没有了白天时那般虚弱,二人不由大喜,连起身相迎。
涂氏喜极而泣,佯怒道:“你这兔孩子,这半天都去哪儿了?”
李箫微微一笑,道:“我此行,便是特来感谢二位来了,谢谢二位替我把‘我’带到这世上,你二人且有何愿望,说来我听,我必定全力满足。”
这话听得老李和涂氏大为诧异不解,心头疑惑不安,二人相视一眼,不由得惊惧起来。
老李深吸了口气,喝道:“你把我儿怎样了?”
李箫也不动怒,说道:“他就是我,不一样的是,我还是我,二位,说出你们的愿望,了却这一段因果。”
涂氏险些个摔倒在地,一时间泣不成声,口中不住说道:“还我儿来,我只要我儿回来!”
李箫叹气摇头,道:“这个我帮不了你们,换一个吧。”
老李神色一下黯然,他似全身无力,一下坐在了椅子上,一动也不动。
李箫连挥手,顿时一股光芒包裹住了老李和涂氏,只见二人容颜越发年轻,好似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李箫做完这些,道:“你等既没有别的愿望,我便让你二人回到青年时,这一生,你二人重新来过,我再送你二人九牛百羊,让你二人此生吃穿不愁,此后,因果不受。”
李箫挥手之间,李箫家院中变换出九头牛,百只羊,李箫做完,转身离去。自始至终,阿舒也不曾说了一句话,屋中老李和涂氏,也不曾瞧见过阿舒,但阿舒,却一直在李箫身边。
李箫出了院子,看向了花儿家,他笑看着阿舒,说道:“阿舒,我这就让你回归,从此,你我二人**凡胎,我仙魂,你地魂,跳脱三界,不再受天理约束!”
阿舒泪目相向,她不住摇头,却说不出话来。李箫连为阿舒抹去脸上血泪,心疼不已。
李箫替阿舒抹去了眼泪,便进了花儿家院子,他正要施法,让阿舒与花儿融合,可是天上一阵雷电噼啪刺下,打断了李箫的动作。
李箫怒而看天,正要大喝,却见是天上惊现凡人所不能见的滔天光芒,光芒之中,无数披甲带刃的天兵天将怒视李箫,带兵者,乃手托宝塔的托塔天王李天王李靖。
李箫怒不可揭,他松开握着阿舒的手,双手快速结印,手诀打出,顿时天地间风雷闪动,直击得虚空破裂,天兵天将同时结阵,阻断了风雷,却是瞧见地上的李箫最后打出个印诀来,封禁了整个花儿家院子。
李靖宝塔扔出,欲要去阻拦李箫封禁空间,可李箫动作之快,快到看不清手指,只在那瞬息间,便封禁了整个院子。
他封禁了空间后,便不再关注天际,他又再次施法,要将阿舒与花儿灵魂合一,可法术才施展开来,却是一瞬而消失。李箫心头大为难受,他双眼光芒大作,整个扫视了一圈花儿家,从始至终,都未发现有花儿的踪影!
李箫不由大怒,他看向阿舒,怒道:“阿舒啊阿舒,你这般对我,却又是为何?”
花儿本是阿舒三魂六魄转世,阿舒自是能够感应到花儿的位置所在,可自始至终,可阿舒却也不曾与李箫提起过,花儿早已不在家里!
早在李箫和张五去路遥观时,阿舒就已预测到了这一幕,而花儿,便也是那时,被阿舒送到了别处去。
阿舒温柔看着李箫,说道:“云哥,此生能再见你一次,我已知足,请原谅我的自私,占有你一生一世太少,我想要的是生生世世!”
若“云中仙”和“阿舒”都跳脱了三界,那他二人,就此一生一世,死无轮回,可一生一世太少,但愿是生生世世在一起,直至天荒地灭为止!
阿舒说完,天上李靖宝塔同时轰碎了李箫的封禁术,宝塔镇压下,直指李箫,李箫大喝,却已动颤不得半分。正是此刻,阿舒毅然飞身而出,替李箫挡下了宝塔,同时魂飞魄灭,她前世所留一魄所化阴魂,就此消散一空,花儿,成了真正的花儿,没有任何羁绊的花儿!
李箫双眼充血,愤怒已极,他怒吼,他悲怆,他生无可恋!他飞身而上,一拳轰碎了李靖宝塔,怒喝:“还我阿舒!”
李靖面容严肃,挥手间,破碎宝塔再现,宝塔变作百丈空中高塔,一下镇压向李箫。
李箫此刻怒火中烧,已到了不顾一切的程度,他欲要化身百丈巨人,可此刻却也只是凡人之躯,只在施法间,肉身与灵魂分离两份,肉身昏迷不醒,直直从天际坠落下,越冲越快,这般下去,落地时必成肉泥!
正当是李箫即将落地时,忽而一阵大风吹过,将李箫的身体吹得再起空中。在那风过后,只见院外走来一群抬着棺材的人,那行人闪身间到了李箫落地位置,棺木大开,一阵黑气弥漫,把李箫吸进了棺木之中。
天上李靖与“云中仙”魂魄斗法,忽感地上阴邪之气大作,大为震怒,连喝道:“阴邪作乱,巨灵何在?”
只是,李靖喊过后,地面那一群人携着棺木,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箫本想一日为双亲,怎奈祸不单行已错行。弄巧成拙了却父母恩,仅剩下三日光景时,又被神秘棺木吸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