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个抽疯的家伙,就是化霜草的药性在体内积累到一定程度,精神失常了。”
“我跟其他鞑子说他们也被下了药,或许不久以后就会和他一样发作,只有住在定雁城的我师父有办法根治。”
就好像是散落一地的珠子终于找到了一根将它们串起的线,之前所有的推测和线索都一下子有了结果。
比如为什么镇北三关中只有会参与与北戎作战的大胜关和大潼关出现中毒者;
比如为什么明明开始出现症状的是普通百姓,发展到后来中毒的却大多是顾家军的作战部队和军属;
比如为什么定雁城中始终找不到那味催发毒性的药引。
而那个北戎那方一心想要攻占华国疆土的呼延律,我不知道还能不能称他为人——一个为了致敌军于死地,可以给自己的士兵下药的主帅,即使有“慈不掌兵”这种说法的存在,我也很难苟同这种残忍。
我看着如今趴在马背上的从孙仲景变成了被下药的鞑子,而他的同伴正垂头丧气的朝我们走过来。我问孙仲景道:“所以他们算是被你策反了?”
“是吧,因为我跟他们说化霜草可能就下在他们的食物和水里,防不胜防的,而这个吃多了即使不精神失常也会阳痿,他们一听这个就果断反水了。”孙仲景说着很同情地朝那几个鞑子喊道:“你们也不要太过灰心,虽然一切都是因为你们眼瞎加又蠢又坏造成的,可我们现在算是扯平了,后面还可以卖点壮阳药给你们嘛。”
其中一个鞑子垂头丧气道:“其实我们也有察觉到的,老子昨天晚上弄了半天都……”
“好了,停止。只是暂时合作,各取所需,不要对我们诉苦。”我并不想听什么奇怪的细节,忙转向孙仲景道:“你头上的伤严重吗?我和辛夷的手都伤的很严重,怕是只有你能处理了。”
“我们这一群残兵败将啊。”孙仲景自嘲道:“还好,没被他们给敲傻了。”
这群鞑子里中原话说的最好的人叫阿谷一,孙仲景给辛夷的左臂打了个简单的夹板,又问阿谷一借了半坛他们喝剩的酒。
“忍着点啊,想想你给你的辰逸上药时他那个一声不吭的状态。”孙仲景取出小刀,倒出些酒冲洗了一番。
“那个,这个酒是军营里烧刀子用的,一般人喝不惯很容易醉的。”阿谷一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放心,我治伤从来不用喝酒壮胆,所以我也不会变成醉鬼的。”孙仲景说着,用剪刀剪开了我右肩的衣衫:“取带倒钩的箭头是要把皮肉割开的,总之一定忍着点,我怕我你一嗓子嚎出来,我吓到了给你划出个大豁口来。”
阿楚让那几个鞑子都转过身去后,孙仲景开始将酒倒在我的伤口上消毒,被刺激的伤口更加猛烈的疼起来,鲜血也从伤口里涌出来,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来势汹汹的痛感还是让我忍不住一声惨叫。
“啊————”
或许是我叫的实在过于凄惨,那几个背过身的鞑子都不自觉抖了一抖。
阿楚拼命按住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冰然,坚持住,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抖抖索索的去掏怀里的手帕想咬在嘴里,省得把舌头咬了,阿楚见状赶忙代劳。
我这一叫还是把孙仲景吓得一个哆嗦,他定了定神,开始割开伤处来取出箭头,即使咬着手帕,孙仲景每割一刀,我都忍不住闷哼一声,痛的几乎想就这么昏死过去,但现下是处理完伤就要赶路的,我还是只能拼命保持着清醒。
“叮”的一声轻响,带血的箭头应声落地,倒刺上还有被硬生生扯下的血肉。孙仲景给我扎针止血,又取了药粉和纱布敷上,为了方便行动,再将绷带一圈圈缠紧,最后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拔出的箭头包好收进了药箱。
我在阿楚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右肩的痛感让我一阵阵晕眩。我强迫自己的神志保持清醒,又让阿楚不要扶我,尝试着自己走路,直到脚下逐渐踏实起来,我方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便是出谷回城了。这个战场天险如今无人埋伏的原因,都是由于五年前的无回谷之战。当时,华国英国公长子顾辰远率五百精兵突袭无回谷,结果全军覆没。
这是我们所知道的事情,也是华国所有士兵视如奇耻大辱的血海深仇。这一仗里,有葬身此地的五百英魂,有重伤差点不治的华国战神,还有被打断双腿而只能退下战场的副将林译。
而在阿谷一的讲述里,尽管当年顾家军五百精骑全军覆没,主将战死,副将被俘,但北戎同样损失惨重。呼延律派出了整整两千兵力参与伏击,最后活着回来的不到二十人,大小将领都死了九个,这对于当时占据地利和主动权,作为伏击方的北戎来说,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至今未有定论。
从那以后,无回谷竟然成了双方都不愿涉足的地方,北戎士兵们都传言,无回谷会让所有进入这里的人都有去无回,所以绝不能在此交战。如今没有我们这几个“意外人物”将他们强行撵进了无回谷,他们也是不敢踏足这里的。
一趟北境之行竟然获得了不少秘辛,这是我们没有意料到的。无论是交战的华国和北戎之间,还是北戎内部的大小部族,亦或是华国的边境和朝堂,波云诡谲的政治斗争和利益纠葛一环扣一环,要将所有卷入其中的人都吞噬进去。
如今,这场“大戏”展露在我们面前的还不过是冰山一角,谁也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有全身而退的机会。
而战场之上,一场大战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