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新的薛府的那张地图,相互比较着,“好吧,这房子离新的薛府不近。”
李博佑凑近观看着,指给她看:“可是新的薛府离卫府好近啊!”
林黎玟放下这张纸,坐到饭桌前:爹娘星期三的时候来看我了,说舅舅通过卫哲然升到了新的一级,林家的产业也恢复了一大半。爹娘正忙着给舅舅他们帮忙呢!
“这样岂不是很好吗?你忧伤什么呢?”李博佑把火鸡肉端给她,“你好像又不开心了啊?”
林黎玟端起碗喝了一口水,“开心又不开心。”她慢慢咀嚼着火鸡肉,“没人管我,这么自由,当然是开心啦!但是从小到大全家都是各自忙各自的,吃饭都是吃各自的,不一样的时间不一样的地点,不像个家的样子。我感受不到任何爹娘的关爱和家庭温暖。”
李博佑也叹了口气,从书架上拿出一本老旧的书随手翻看着,“你要求太多啦!你娘以前陪了你那么多时间,还给你做好吃的,连我都记得呢。要说惨,我才是惨。连几声爹都没怎么喊过亲生的爹,在叔父家享受了几年万众瞩目的生活,结果弟弟妹妹一出生就被冷落了,还被送进少林寺和武校听天由命。”他吃完午饭,上床躺下。“也许什么人情那方面真的是不重要了吧!自己开心就好。”
黎玟听了他的这番话,觉得十分有道理,收拾好碗筷也在床上躺下了。
星期天,黎玟和李博佑早早地起了床,翻山越岭步行来到了大街,然后雇了一辆马车将他们送到卫哲然赠予的房产田地跟前。
“哇!好漂亮啊!”一下马车,黎玟便对眼前的建筑赞不绝口,“这小屋是我超级喜欢的风格啊。有个性却又不张扬。”
李博佑抬头望着这座湖蓝色的建筑,只觉得一阵赏心悦目,似乎感受到了一股薄荷奶油的清香。“不错呀!还有小院子,以后可以种些青菜豆子。”
“我决定以后先在这里住着吧,湖畔小屋先不回来。”林黎玟看见一张天蓝色的床占满了整个屋子,惊地欢呼起来,跃到这张床上又蹦又跳:“好软的床啊,可以睡四个人了。”
李博佑感到十分无奈,坐在一张宽大舒适的白色扶手椅上,果然什么归隐田园什么采菊东篱在别墅花园面前都会化为灰烬,谁不喜欢简洁舒适便利的生活呢?谁愿意住布满蜘蛛蜈蚣还要面临毒蛇威胁的茅草屋呢?谁不喜欢下雨天不用担心漏雨的安全小屋呢?
值得庆幸的是,他对物质的需求并不是很大,有黎玟的地方就是整个世界,天涯海角他都不在乎。他帮黎玟把东西整理好,便跟着她在这里住下了。
一晃又是一个春夏,黎玟像往常一样开着普利斯车追捕前方的逃犯,为了方便行动,她便没有系安全带,眼看就要抓到这个罪犯了,却发现右边荒野上不知什么时候冲过来一辆汽车。“不好,遭埋伏了。”留下唯一的清晰意识,她眼前一黑,随即晕了过去。
“翔语哥哥?你回来了?”她看着床上的范翔语,惊喜地抱住了他,想跟他说话,然后他似乎正睡得香甜,对她的言语没有什么反应,“打了那么久的仗,你应该累了吧?”她乖巧地站在他旁边,替他盖好被子,却发现这被子是军绿色的,远方响起了冲锋枪的突突声。“不好,遭埋伏了!”她大声喊着,想把范翔语喊醒,却发现整个帐篷内还有好多人,“醒醒啊!我们遭到偷袭了!”她冲上其他的床上想摇醒他们,却发现所有人都沉睡不醒。她开始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出声,怀疑自己已经成了一个鬼魂。
林黎玟含着泪水,抱起范翔语身边的骑步枪,掀开门帘冲了出去,“既然你们醒不了,那我来保护你们所有人!”刚一出门,却发现眼前一双双凶狠的猫头鹰般的黄褐色眼睛,还没等她扣动扳机,几十颗子弹齐刷刷穿透了她的身体。这一刻,她仿佛看到了天上的一颗颗金黄闪亮的流星从蓝黑的天幕中划过落入海中,而一些鸟儿受到惊吓,一起从海里胡乱飞到空中,发出叽叽喳喳地吵闹声。黎玟觉得心中一阵绞痛,喉咙中一股咸味海水往上涌。她瞪着眼睛,看到了那个夜晚和她一起在海里畅游的语哥哥,她把手伸向他,想叫沉浸在这片海洋中的他睁开眼睛,手臂却被黄蓝色随着海浪一起一伏的水母蛰了一下弹了回来。
她看着天天的星星,却发现这些星星变成了一个个闪亮的普利斯勋章,然后渐渐模糊起来,被海水和泪水一齐淹没。“你是一个好普利斯办事员!”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呼喊道,似乎带着一丝悲伤。黎玟看了眼这片一浪比一浪的海域,想做最后的挣扎,“醒醒啊!”她大声呼喊着,想让他们睁开眼睛,竭力转过头来,却发现语哥哥的头变成了一根白花花的骨头,四周是白色床单。她闭上了眼睛,泪水划过两鬓,沉到了海底,希望海洋把她带到了一个遥远宁静的、没有战乱之忧的平安岛。
“这么好的普利斯办事员,可惜了啊。”她闭着眼睛,听着耳边海鸥们的窃窃私语,手指抽动了一下,十分愤怒,却怎么样也不能从这片海洋中漂流到大陆上,“我用不着任何人的怜悯!”她的泪花更加汹涌了,感受着海水充斥着她千疮百孔的身体,使她变成了一块海绵,无依无靠地漂浮在海面上。“即使是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要奋斗到底。”不知何时,她的脑袋突然幽幽地飘过这句话,随后像支神曲一般,不断在她耳边回荡。“别说了!人都死了!我再也不想管了!”她愤怒地睁开眼睛,却发现头顶黑暗的天空居然变成全白的了!
“黎玟!你终于醒了!”一个激动的微微颤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黎玟好奇地看过去,发现是李博佑。“这是哪儿啊?”她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对面的那床病人,突然明白过来。
“医院啊!”李博佑激动地回答道,“你还记得发生了什么吗?”
林黎玟漠然地摇摇头,望着李博佑不说话。
“你开着普利斯车去追赶逃犯,结果一辆车从侧面开过来把你撞了。你受了重伤,但被路上的一个司机发现了,他看你还有气,就把你从车上拉了出来送到了医院。”李博佑看见她没事,欣慰地说道:“我已经重金感谢他了。你就放心吧,好好休息。孩子一切正常,是男孩,现在在育婴室熟睡呢!”
“我不能睡!”林黎玟开始回忆起这一切来,“他们是有预谋的。我看清那个司机的样子了。他就是故意守在那里的。看见前面的车慢速下来我想乘胜追击的时候突然撞我。画像师在哪里?我要提供画像!”林黎玟的情绪很是激动,想继续把这两个人抓捕归案。没想到她一醒来第一件事想的居然是工作,李博佑见状只得起身去用医院公用电话通知普利斯所。
“他们在来的路上。”李博佑叫林黎玟放宽心,看她对工作这么认真痴迷的样子,不禁想到了她挺着大肚子蹲守嫌疑人的那个雨天。
“对了!”黎玟担忧地对他说道,“我看见范翔语了。他在睡觉,收到了突袭,被东洋人打死了!”她开始悲伤地哭了起来。
李博佑听着这话很是吃惊,赶紧安慰她,“等你好了我们回范府去看。实在不行,我待会儿去蔚来医院问洁翎。”
林黎玟摇摇头,神情开始古怪起来,“还是不要打扰翎姐姐了吧!她天天忙于工作,估计跟我一样大半年没回去了吧!等我好了,我跟你一起去范府亲自探望。”
李博佑点点头,看见画像师进来,便起身出门去让他们办公。他来到育婴室,看着闭着眼睛睡得香甜的小婴儿,一种呵护下一代的责任感油然而生。“不知道这个婴儿会叫范什么呢?”李博佑在脑袋里飞速搜寻着好听的名字,“不过黎玟应该不在乎这些细节吧!对他们普利斯办事员来说,名字可能只是一个代号,更重要是一个人的内在的个性特征吧!”
午后干燥的微风吹进育婴室,带来一丝秋的气息。李博佑见画师已经离去,便来到病房陪伴黎玟。他站在窗户边,望着外面公路两边一棵棵金灿灿的法国梧桐,心中充满了收获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