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听闻,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太好了!”李三娘拊掌笑道,唇红齿白,神采奕奕,脸庞如同花儿绽放一般,光彩照人。
孟通稍稍停顿,接过亲兵递过来的水一饮而尽,抺抹嘴唇,接着奏道:“霍公将于五日之后,携长安城补给的军资武备,从阳山城出发,赶到黑沙河大营,同殿下会合。”
“好!对于红墩界的战事,霍公可有示令?”
“回殿下,霍公说,自己卧病旬月,对前方战况不甚了解,红墩界战事仍请殿下全权指挥,待此役了结后,再行兵权交接。”
“既如此……”李三娘抿抿嘴,低头沉吟起来,“霍公可多休息些时日啊,待身体硬朗了再启程,毕竟,戈壁旷野,寒热骤变,风沙不定,外邪易侵……”
李三娘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交待对方。
“殿下,您说什么?”孟通没听清楚,连忙问道。
“哦,没什么,”李三娘抬起头来,挽发耳后,说道,“你休整一日,便回去复命,请霍公不必急于北上,待身体完全康愈后再启程;另外,转告霍公,红墩界之战即将落下帷幕,请他不必挂怀。”
“遵命!”
李三娘眼眸转动,打量帐内众人,片刻,一字一顿地说道:“诸位,霍公即将返程归营,重掌帅印,让我们齐心协力,拿下红墩界,作为欢迎霍公归来的见面礼!”
众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弯腰拱手道:“谨遵殿下教令!”
……
火光冲天,鼙鼓动地,烽烟滚滚,杀声隆隆。
两日之后,攻取红墩界的战斗再次打响,垒上垒下刀光剑影,敌我双方你来我往,血与火的较量随处可见。
垒下两里外,“唐”字大
纛下,李三娘头束红巾,身披铠甲,在枣红坐骑上翘首而望,正全神贯注地盯视着战场上的一举一动。
在她身后,将校们排列数行,盔甲鲜亮,刀槊在手,挽缰驻马,神情肃然。
半个时辰了,骑兵的战斗众人尽收眼底——都尉乐纡成功地将稽胡人引出垒来,岑定方和宋印宝则乘势而出,一左一右钳击对方,沙尘涨天,喊声如雷。
失去了统帅的稽胡骑兵,虽然号角频响,黑旗攒动,却似一个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尽管勇猛却显呆板,在唐军的左冲右突之下,顾此失彼,应接不暇,片刻功夫,便被分割开来,不复成伍。
沙碛地一时变成了屠宰场,稽胡人的鲜血浸染着褐色的大地,哀嚎呻吟伴随着刀响箭鸣传遍整个战场。
就在部伍行将瓦解之前,只见百余名稽胡骑手挥动弯刀,不顾伤亡,从包围圈中奋力冲出,径直朝大纛奔来,欲作鱼死网破的最后一搏。
李三娘早有防备!
只见令旗一挥,在丘英起玄甲军的护卫下,申珂一马当先,率领擘张弩营迅速就位,弓弦交响,飞矢轮射,向前抛出一阵阵箭雨,好似在对方面前织出一张张铁丝钢网,碰触者无不人仰马翻,鬼哭狼嚎。
半个时辰过去了,战场上的喧嚣渐渐沉寂,扬尘也随风飘散,红墩界故垒的轮廓,连绵数里,此刻清晰地呈现在人们眼前。
“步兵进攻!”李三娘抬起马鞭,向前一指,果断地下达命令。
一时间,战鼓咚咚,震耳欲聋;千旗招展,直逼垒上,向善志挽缰跃马,手提陌刀,带领步兵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扛着攻城木梯,潮水般地向垒上涌去。
梁军故伎重演,在垒上纷纷架起柏油铁锅,准备倾倒垒下,燃起大火,阻止唐军的攻势。
这一幕,早已在李三娘的预料之中!
只见她倚鞍侧身,对着身后的旗手点点头,一面猩红大旗迅速出列,朝着战场不停地挥舞起来。
前方,岑定方接令,率领骑兵重返战场,在攻垒部队的后面绕壁驰射,将千万支飞箭射向垒上。
只不过,这一次的飞箭与以往不同,箭头带火,燃烧正劲,乃是火矢齐发!千百支火矢越过攻垒战友的头顶,如同流星散落一般,带着数不清的光弧,直奔垒上而去。
大纛下,李三娘和众将看得清楚,火矢攻击中,垒上尚未倾倒的油锅被纷纷点燃,轰然而起,腾空劲燃,烟焰冲天,远近可见。
偶有几锅柏油被倾倒下来,引起大火,这时,在攻垒队伍中等待已久的几队人马,立即迎上去,卸下自己肩扛的沙土麻袋,拔出刀划破口,把千百只麻袋高高扬起,漫天的沙土扑向燃油,片刻,焰灭烟散,炽热不在,只留下一滩滩白扑扑的沙石堆。
见油锅被引燃,威胁已解除,唐军一时军心大振,士卒们高呼杀敌,提刀握枪,攀上木梯,朝垒上奋力冲去。
一刻,两刻,三刻……
两军交战已近一个时辰,故壁两边刀光剑影,肢残体断,烽烟滚滚,喊杀声此起彼伏。
李三娘驻马抚鞍,平视前方,注视着战场的变化,寻找着防御的薄弱,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塑,默默地矗立在哗哗作响的大纛下。
野风拂来,吹起战袍,呼呼摆动,起伏不定,须臾,只见李三娘抬手挽发,稍理云髻,一侧身,对传令兵说道,“东南角!”
传令兵得令,手擎一面紫色大旗,踏风疾进,直奔故垒的东南面而去。
紫色大旗之后,郝齐平跃马横刀,引领预备大军呼啸而出,全力进攻这一薄弱处;申珂的擘张弩营也在大旗的引导下,迅速靠拢此处,开弓劲射,掩护步兵向上突击。
战鼓惊天动地,杀声震耳欲聋,飞箭往来如梭,刀枪交响争鸣。
抬眼望去,数百面唐军的黄色战旗舞动着,前突着,由垒下而垒中,由垒中而垒上,三面,五面,十面……
转眼间,东南角上密密麻麻地全是黄色战旗,并沿着垒壁向南北两侧迅速扩大开去,黄旗所到之处,梁军的褐色旗帜纷纷坠落,如同秋风中盘旋而下的片片枯叶。
见此情形,李三娘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眨眨干涩泛红的眼睛,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红墩界这颗钉子,今天总算是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