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前院了,小厮回报说已经在外书房铺了床,想来打算睡在那边了。”
明夫人嗯了一声,柳嬷嬷见她面色阴晴不定,又道:“帛儿家中都打点妥当了。当年本就卖的死契,打发出去时都没要赎身银子,已经是便宜他家了。这会儿帛儿病死了,夫人念在往日伺候的恩情,还多送了十两银子。帛儿那赌鬼爹千恩万谢的,也就是她娘拉着奴婢哭了几声。”
明夫人脸上这才露出了几丝笑容,站起来走向柳嬷嬷。
“这样罢,外书房冷,你让络儿给老爷送盏莲子羹去。”
柳嬷嬷面上抽了抽,试探道:“络儿今日不当值,此刻怕是已经歇下了。不如换个人,夫人以为如何?”
明夫人停住脚步,眼睛定定地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屋脊:“就络儿吧!让她出去后就别回来了,在书房歇下便是。老爷难得睡在外边,必然孤寂得很,往常在流芳堂中他一向与络儿话多些,就成全了他算了!”
“络儿不懂事,还请夫人宽恕!”
柳嬷嬷心中又惊又喜。络儿一向有些攀高枝的想法,故而偶尔见她与明松照眉来眼去,柳嬷嬷也狠狠教训过几次。没想到一切都被夫人看在眼里,今日还打算把络儿送到明松照床上。
她却不知道明夫人自从叶姨娘过世便存了这桩心事。明松照尚还年富力强,自己却渐渐地力不从心起来。与其将来二人撕破脸,还不如先走一步,让他心存愧疚,更容易拿捏。
况且明松照好歹也是太子身边的红人,若是没一两个伺候的妾侍,旁人难免会觉得明夫人善妒。
更重要的是,明夫人知道丈夫宅心仁厚,虽然在京中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一颗心却始终硬不起来,见不得血腥。现下他知道她手上沾了帛儿的血,若不能让他立时忘了,将来难免成为祸患。
“络儿很懂事,正好替我分忧。”明夫人笑吟吟地携了柳嬷嬷的手,道,“你陪我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我又岂会亏待了你的干女儿?络儿若能替老爷添上一男半女,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柳嬷嬷咽了口口水,确定明夫人不是在嘲讽于她,这才放下心。
“夫人的恩德,奴婢母女没齿难忘!”
“我身边也就你们二人信得过了!你放心,明日我就命人置办东西替络儿铺房,将来络儿不用去后罩房了,就睡在西耳房。只要老爷不反对,那就是名正言顺的柳姨娘!”
柳嬷嬷一听这话顿时喜出望外!
一般来说,丫鬟被收房后只能做个通房,生育了子女才有机会被提拔成姨娘,当年叶姨娘就是这么过来的。络儿却能在一夜承欢后破格提升,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此外,大靖朝有令,卖断的丫鬟与本家再无干系,连姓氏都褫夺。故而络儿无姓,来日做了姨娘也只能叫做络姨娘。但此时听明夫人的意思,让络儿跟了柳姓,那显然是把络儿归到了柳家名下。
“谢夫人恩赏!”
柳嬷嬷顾不得地上冰冷,双膝重重跪了下去。
明夫人唇边划过一丝隐约的冷笑。
世上哪个女子会甘心丈夫身边睡着别人呢?
“好了,起来吧!江家亲迎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你可多担着点,切莫出了岔子。”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必定让大姑娘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明夫人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看得柳嬷嬷心头发毛。
直到安置睡下了,柳嬷嬷蹑手蹑足地走出雕花拔步床的帐幔时,才听到里边软绵绵地传出来一句话。
“尽心那是自然的,风光就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