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牧秋的心开始慌了。
宁丰玉醒的那天,跟宁紫在病房里交待了一些遗言,当时并没有背着自称是医生的孔霄,但是却奇怪地背着自己这个公司元老,这件事,当时就觉得蹊跷。
而现在,那个医生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集团战略顾问,这无论如何说不通。
而且听他关于职责的演说,显然是宁紫的贴身近臣,以后是要被重用的,这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交待遗言那天,他在场。
宁丰玉死后的第一个董事会,他也在场。
这不可能是巧合。
在两个他本不该出现的场合,他都出现了,而且分饰不同角色,身份却都是那么扑朔迷离。
他也好,宁紫也好,这二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想着想着,曹牧秋就想起了当天的种种巧合、种种突然,于是再次疑心大作,一种不好的预感空前强烈。
事实上,那天直到最后,他也没能彻底打消怀疑。只是后来跟幕后的股东交流过,股东们的意思是让他放宽心,宁紫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不要把她妖魔化。
因为自从回国以来,宁紫在集团里的表现特别低调,丝毫没有其父雷厉风行的样子,对手难免就把她看轻了。
是啊,她这个董事长只是代理的,如何高调得起来呢?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好了。”宁紫面无表情地说:“这次开会需要解决几个问题,个别问题甚至已经迫在眉睫,但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
说着,她身边的秘书递过来一沓文件,宁紫抽出最上面的一张,皱着眉头看了一会。
孔霄坐在那里,始终保持似有似无的微笑,心说:这位戏精姐姐,又开始演戏了。
观察下面董事们的表情,会发现他们随着宁紫这一皱眉,有的眼角抽了一下,有的摸了摸鼻子,有的舔一下嘴唇,这都是人们紧张的时候下意识的小动作。
宁紫悠悠叹了口气,举起刚刚看的这张纸说:“这是我父亲的遗嘱,我把关于股权分配的这一页单独拿了出来,因为想必大家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说完,她看向曹牧秋道:“曹律师,麻烦你到这边来,跟我一起公布遗嘱内容。”
曹牧秋闻言站了起来,借机悄悄擦了把汗。
他是遗嘱的委托执行人,跟遗嘱继承人共同公布内容,这是正常程序。
走到宁紫身边,他尽量克制自己的紧张,面露微笑看着下边。
但他的克制来的有点晚,别人也许看不出什么,但他刚刚在座位上的紧张情绪,已经被他的同党看在眼里。
这些人很想问问他紧张什么,奈何这个场合没有机会问出口。
宁紫想了想,把A4纸递给曹牧秋,平静说道:“曹律师,你来念吧。”
“好,好。”曹牧秋双手接过那张纸,略略扫了一眼。
然后他脸上的微笑,瞬间变得比哭还难看。
他的脑袋觉得天旋地转,他的心里觉得电闪雷鸣,他的手在抖,他的脚也在抖。
啪。
一颗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下,途经整张脸来到下巴,然后离开下巴,落在手中的纸上。
董事们看着他像死了全家一样的表情,纷纷心中纳闷,而有些人的脸上,已经写满凝重。
“怎么了,念啊?”宁紫轻声催促。
然而曹牧秋并没有听到,他心中已经天雷滚滚,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
见状,宁紫面无表情地从他手中抽过A4纸:“既然曹律师状态不好,还是我来念吧。”
扫了一眼在座众人,宁紫娓娓读道:“本人宁丰玉立下遗嘱:在我去世后,本人所持有的京都玉宁集团股份有限公司51%的股份,将均分成三等份,每份17%,由我的儿子宁白、宁蓝和女儿宁紫分别继承。届时按照公司股东协议,宁白、宁蓝和宁紫将各自继承公司17%的股份,以及相同比例的股东权利。”
“本遗嘱条款自本人去世之时起开始生效,立遗嘱人:宁丰玉,委托执行人:曹牧秋。”
安静,死一样的安静。
孔霄一直坐在那里观察董事们的表情,此时发现,大部分人听到这份遗嘱之后毫无反应,但细一思考过后,就开始逐渐皱紧眉头。
紧接着,大家顾不上此时还在开会,开始交头接耳。
这完全符合孔霄的预料,因为遗嘱内容初看很稀松平常,只有稍稍一品,才会发现问题。
所以,人们脸上的表情变化是有层次、有梯度的,先是平静,然后惊讶,然后开始跟旁边的人交流,印证自己的惊讶。
但是,这屋里有几个人的表情变化顺序完全相反,从听到遗嘱开始,他们就表现得大为震惊,甚至是惊慌失措,然后才匆忙掩饰,竭力想要平静下来。
这样一来,他们的表现从头到尾就跟别人不一样,大家平静的时候,他们很无措,大家带着惊讶讨论的时候,他们又装作很镇定,这就像白球堆里突然冒出几颗红球,看上去相当扎眼。
这样的人,一共有三个。
会议室里的讨论声越来越激烈,这三个人的镇定也装的越来越辛苦,就在他们如坐针毡的时候,宁紫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拿错了,应该是这份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