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小啜了一口手中的罐装咖啡。
“明明就是担心我,所以在这里等着,你为什么就是不能再坦率一点呢?我总算明白Kimura桑为何要这么说你了。”
“……刚才打电话的可是男朋友?”
站在我身旁的Halu低着头沉默不语,用鞋尖玩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我问了不该问的话,对不起。”我感觉自己可能有些冒犯,便连忙道了歉。
Halu摇了摇头:“没有……我跟他只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彼此都不知道该如何好好处理。”
“这部分我也没办法给你很好的建议,毕竟这里只有彻头彻尾的反面教材。”我苦笑道。
“明明可以很好地洞察人心,也有绝妙到无以复加的表达技巧,却对最亲近的人无法吐露心声。做广告的人都是这样的吗?”
几乎同样的话有个人在多年前也曾这样问过我,那时的我以为能够为这个问题找到一种答案。
“因这种恶劣的性格所致,我一直以来的人生总在亏欠着爱自己的人,甚至有些人此生大概率是无缘再见了吧,可我也没能在临别之时让他们感知到我的爱,剩下的就只有彻夜难眠的悔恨痛击着没出息的自己,内心深处抑制不住的、为时已晚的爱的传达都变质成为带给对方的困扰。每当企图以职场成绩来冲淡这份喷涌而出的懊恼之情时,我才冷静地意识到自己早以意想不到的姿态成为了同龄当中最不中用的人,明明牺牲了那么多,明明付出了比别人多出几倍的努力,最后却一无所有到了彻彻底底的程度。对不起啊,我就是这样的大人,就在这种时候我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反而一直在碎碎念着自己的事,所以Halu,不要成为我这样的大人,哪怕会给别人带来困扰,也要让对方明白你的爱,保护真正应该被保护起来的事物。”
Halu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邓邓,你再抱我一下可好?”
我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转过身去,装作找手机的样子,稍稍离Halu又多了一点距离。
Halu喝了一口姜茶。
天上飘起了细细的雨滴,在霓虹的聚焦下显得是那么无依无靠。
“Halu,子彻,你俩干嘛呢!我们都在楼上等半天了!”孙耀的出现结束了尴尬又凄苦的街上的喧嚣。
“请问之前有来玩过的客户吗?”化着哈莉·奎茵(Harley · Quinn)妆容的女性工作人员问道。
Halu毫无防备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好嘞,工作人员请注意,这队里唯一的女孩是常客,大家多照顾照顾。”女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提醒完同事后就从装修成教室走廊的鬼屋入口处退出不见了。
“欸?等,等一下!什么意思?”Halu瞪大了眼睛,表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们正要取笑Halu之时,鬼屋中的灯光突然变得忽明忽暗,远处传出一声女声的凄厉的惨叫。
“啊——————!”闫云海大叫一声,原本站队尾的他突然冲到了前面,抱紧林心如就不撒手。
“老闫老闫,你他妈松手!我也怕!我靠,你压到我后腰了,我容易憋不住……老闫!老闫!”林心如的声音里既愤怒又带有明显的哭腔。
“Halu你别怕,你跟在我身后,我来保护你!”孙耀弯着腰向前走着,混乱中召唤着Halu。
Halu走在了最前面,甩开我们这帮腿已经被吓软了的老爷们儿一大截。
拐过一个满地血水的浴室,进入一间更衣室一样安全的明亮房间里。
“等一下,Halu呢?”孙耀回头问我。
孙耀身后是紧紧拽住他大衣后摆的林心如跟闫云海,他俩的眼睛已经吓得睁不开了,而Halu的确不在这个房间内。
“啊——你别过来!”只听见此时在隔壁房间传出Halu的呼救声。
“Halu?”孙耀冲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大喊。
这时房间里的灯光突然灭掉,衣柜里跳出一个人形的东西冲向了孙耀。
“啊——————救命啊!!!!”
不知跑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听到的声音是闫云海边哭边求饶地大喊:“怎么还追!别追我了!!!”
我独自一人进入了一个亮着蓝色灯光的小小的灵堂,灵堂中间躺着一个崭新的木质棺材,棺材板上端端正正地摆放了一个可以点燃的小小的白色烛台。
正当我觉得烛台有些蹊跷,想拿起来仔细端详之时,灵堂的灯管开始诡异地闪了起来,棺材的盖子“哐!”地翻了过来,里面跳出来一个身穿白袍的长发女子,用极大的力气将我拖了进去,我发出了可能是此生最高的音阶扯破了自己的喉咙。
原来棺材里面是空的,连接的是一个不算太陡的楼梯,我被工作人员连拖带拽地拉进棺材下面的密室,然后就没了任何声响,眼前是一片漆黑。
“是邓邓吗?”Halu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随后一只温软湿润的手将我的手握住。
“Halu?”我回身试图找到Halu的方位。
一个飘有新鲜切好的西瓜香味的柔弱身躯钻入我的怀中,紧紧地抱住我。
Halu用力贴着我的胸膛,使我产生了比初次见她更要严重的失重感,能够感知的一切都不具有实感,客观世界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空间里彻底没了踪迹。
我抱着她的身体,一股狂喜而焦虑的占有欲由胸腔跳出,双臂用能够使出的最粗暴也最温柔的力度回应着Halu,捆绑着Halu。
时间堕入这混沌空间无边的黑暗中,抹去了所有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