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她是个大嘴巴,她一知道,整个程家都得知道,到时候客来客往的,烦人得紧。”一说到这个他就皱眉头。
叶红霞失笑:“你对这个堂妹,倒是真好。五十万,说花就花了。”
她调整了一下程功的枕头,让他趴得舒服一点。
“吃醋了?”程功歪过头笑眯眯地问道。
叶红霞瞪了他一眼,瞪得他默默地把头收了回去。
“唉,真要花五十万,我可真也舍不得。”他笑着摇头,“可是翠翠不让告诉她爸爸,此事若是由叔叔出面,自然是另外个处置办法,可是叔叔不出面,我便只能出此下策。”
他费力地抬起头,目光微茫地望着架子上的点滴:“我们这些人,生在世家,享受着世家的一切,金钱、地位、权势、人脉,一切的一切,就像是这点滴,早已一点一滴融入进了我们的骨血里,说想要摆脱,简直是痴人说梦。”
言语间,他竟还多了一股自嘲的意味。
“你已经做得很棒。”叶红霞拿帕子替他擦着汗水,“多少人生在我们这样的家族,最后却得个纨绔之名,能做到如你这般已是不容易。在我看来,只要是合理利用家族资源,不滥用权利去损害别人的利益,仅仅是维护自己的利益,又有何不可呢?”
“你说得对。”程功似是倦了,下巴枕在右臂上,眼睛一闭一闭地,很快睁不开了。
叶红霞见他睡着了,起身准备替他去拿药,可是身子刚站起,她的手就被程功抓住了。
程功用的是挂着点滴的那只手,点滴管子还在那剧烈地晃荡着,叶红霞吓了一跳,忙替他把管子扶好,又细细查看了手背,还好,针头没有滑出来。
她见程功眉头紧紧地皱着,明明已经睡着了,那手却还抓着她不放,她无奈地摇头,只好重新在位子上坐下。
固执、孤傲,同时却又迷茫而孤独,这就是她对面前这个男人全部的判断,这些特质被他很好地潜藏在他温和从容、人畜无害的表皮之下,想来是不愿被人看到的。
叶红霞想起那次程功昏迷,嘴里念叨着的:“我会给爸爸打电话的,没事儿,我不痛……”
现在回想起来,这段话应该是对他妈妈说的。
就这么厌恶吗?
厌恶这个家庭,厌恶这个家族,厌恶这个姓氏给他带来的一切?
他的爸爸,叶红霞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听说他远在千里之外,连程功都极少见过他,可谓是父子情缘淡薄到了极点。
至于他的妈妈,叶红霞在她的手底下做事,对她最是了解不过。程妈妈是个极其清心寡欲的人,信奉的便是“克己复礼”那套,她做事一向公事公办、铁面无私,可同时控制欲又极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在这样的家庭长大的孩子,日子一定过得很苦吧?
她无声地抚上他打着点滴的手背,看着他熟睡的容颜,慢慢地陷入了回忆之中。
程功已经不记得了,但她却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很久以前就是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