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乌紫的木门,摁开灯,换上拖鞋,脱掉上衣,迈出一步,两步……
然后停了下来。因为沙发上有个人,她看着我,笑意盈盈。
几乎脱口而出,“我去,怎么在我屋子里?不会开灯吗?想吓死人啊。”
那女人变瘦了许多,剪掉了长辫子,留着一头利落清爽的短发,唯有笑起来,还是那傻傻的模样。
她说:“在这睡了一觉,刚刚醒。”
我是很开心的,像是顿时来了精神,一脸愤愤地,开始向她抱怨。
“回来了怎么也不给个电话?”我问她,“去个浙江一待就是两年,这么大个夜来香都不知道我怎么忙活过来的,你到好,做个甩手掌柜!”
这个穿着一身黑白相间休闲衣的女人,叫安息,是这夜来香的二老板。她和我从小玩到大,对彼此知根知底。熟悉到什么程度呢?这么说吧,小时候光着身子一起到村头南河里摸过鱼,一起上下学,玩泥巴,大一点了,一起逃课去网吧,直到一起开了这夜来香。搁古代,这或许就是小说里的青梅竹马吧。
我也窝在沙发里,啃着一个苹果,说着一堆杂七杂八的话,而安息在一旁,一直静静的托着下巴,时而笑出声来,时而故作惊讶……
我问她:“怎么回来了?”
“说想你了,你肯定不信。”她又说,“我回来取些东西。”
“嗯?什么?”
“是秘窖里的……”
安息是做什么的,我十分清楚。我瞪大了眼睛,放下手里的苹果,有点犹豫地问:“那边出问题了?还是用来做什么的?我关心它的去处。”
这句话我说的很含蓄,但也表明了我的立场。三年前的那场事故,使我不得不如此谨慎,即使我只经历过一次,即使她是我最信任的人。
安息也正色起来,像是明白我的感受,她嘴唇动了动,低声说:“这次不得不用。”
这样我反而释然,我相信安息的做法,也肯定她的坚持。我看着她的眼睛,对她说:“你决定了就好。”
之后的聊天里,我和安息说起了京昆路上的事,以及我耳朵的情况,那闻鬼语真的又出现了。
“一点预兆都没有,只在昨天有些肚子痛,我还以为是吃坏了什么东西。”
安息好看的眉头蹙起来,“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么?这次我只能待几天,那边面对的情况并没有给我多少时间。”她思考了许久,忽然说:“也不算太糟糕的事,要不,你和我一起走吧,爷爷也给你留了些法子……”
“可以……么?”
…………
安息回自己房子了,我躺在床上,脑海里不停回放着那句话。
“……一起去吧……”
……
安息是摸金传人,是小说里的盗墓贼!初中之后她被安老爷子传了摸金秘术,在这一行里,整整十年!
安息是个弃婴,这村里人都知道,安息也清楚。那年月,正是隆冬,雪下的很是嚣张,整片山头一片雪白。
一岁大的安息的被扔在老家后山,被村里上山砍柴的安老爷子捡回家,硬是用米糊与羊奶把快要冻死的小女娃从死门关前给拉了回来。安老爷子与我家是邻居,隔着一堵厚厚矮矮的土墙。而安老爷子是个很神秘的人,村里有什么红白事都要过问他才会决定去安排各项事宜,是的,安老爷子是位神算子。神棍在如今或许已经带上了些许贬义的意味,但在那个年代里,安老爷子很受尊敬。
在我进入安息所控制的圈子里之后,在那些行走在黑暗里的年岁中,我才渐渐看清了这位平日里和和气气只顾着埋头做活的老爷爷做了多么惊人的事情。
夜色深深,不知我何时入了眠。
梦里一座座掩埋在地底深处雄伟诡谲的皇陵,夜色下的荒芜人烟之处一个个闪烁着幽光的秘密,还有深深的黑暗露出几粒夜明珠的一角,周围是发散着厚重土腥味的新鲜泥土,还有那场噩梦,生锈的铁牌后伸出一双血红魔鬼的爪……
这一切使我心生向往,而又生心忌惮。
第二天醒来,薄薄的阳光撒在我的雪白被子上,我睁开眼睛,然后叹息,真是又上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