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说：“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关于那个狐仙洞的。”

……

是一九五三年。

建国初期，国内形势错综复杂，解放战争还没结束，旧中国的大西北很穷很乱。战后，中国的工业、农业远远不能满足人们的生活需求，饿死冻死的人不计其数。

正所谓靠山吃山，依水吃水，可身居木州沙漠的人吃什么呢？

沙子？还是真正的西北风？

当时有不少人，只要条件不错的，家里有头老牛，有头骆驼，都举家南下或东迁，指望谋求一条活路。

这日夜里大风猎猎，吹得沙土飞扬，昏天暗地。

何老汉嘴里骂骂咧咧的，使出吃奶的劲儿，撑着一块黝黑发亮的木板，把窗格子堵死，确保不会有沙子撞进来。

屋子里点了盏昏暗的油灯，炕上铺着几条棉被，四个娃娃被外面噼里啪啦的响声吵醒，睁着睡眼，三个稍大点的吵闹起来，另一个小的还不会走，只看着他们露出天真的笑。

孩子在炕上扑棱，跳着喊，沙鬼子来喽，沙鬼子来喽。

木老汉与婆娘坐在小板凳上，低声商量着什么。

只见婆娘眼睛一红，眼泪簌簌的往下掉，木老汉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眉头拧在一起，像是有天大的心事。

乌泱泱的沙土拍打在木门木窗上，在屋子里听是噼里啪啦又有点闷闷的声响。

唉，刚出头的庄稼苗子啊……

有件事情老夫妻俩考虑了不止一天两天，可终是没狠下心来。

他俩商量着要把最年幼的老四给送出去。他们没吃的了，屋后的那片开垦出来的田地没有多少粮食，沙漠里的生灵也越来越少，根本养活不了这么一大家子人，而且何嫂因为营养跟不上，根本就没有奶水。

而碰了巧，内蒙赤峰有位老汉的远亲，年纪大了，就是没个孩子。

上个月，老汉去那里办事，在远亲家落了几天脚。两人在饭桌上喝酒，喝的高了，两人一顿胡扯，最后说到生活上头，何老汉心头一酸，将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老汉说自己犯贱，又给自己添了个娃，多了张嘴，这日子真是越过越拧巴。

何老汉并无它意，纯粹只是发发牢骚。

可这话落在远亲这耳朵里，心中是羡慕不已，最后他说，要不这孩子……给我养吧。

……

孩子最终还是送出去了，那远亲在一周后来了木里，把孩子带走了。

……

即使再难受，日子还是得磕磕碰碰地过下去。

这日早上，大漠很是安静，条絮状的云朵洁白无瑕，蔚蓝的天空像是清水洗过一样。

何老汉出发了。

他今天要靠近沙漠的无人区，沿着以往的路线再深入几公里。

木州沙漠外围数十里，隔上一段沙海就会出现一个淡水湖，虽然或大或小，但仍给生命的产生创造了条件。可近年来，猎人的出现，使得沙漠外围的动物急剧减少，再很难见到了，何老汉心知肚明，要想捕捉到，只能往沙漠深处走。

……

接近晌午，沙漠头顶的太阳很烈，一层一层的沙海变得滚烫起来。

何老汉感觉很热，汗水浸湿了衣服，又被扑面而来的热浪蒸干，但他也不敢摘了帽子，脱几件衣服。生活在这里的经验告诉他，被太阳暴晒，在沙漠里中暑会要了他的命。

走走歇歇有三个小时了，何老汉提着水壶抿了一口，举手至眉间，眯着望了火辣辣的太阳一眼。

生活在沙漠附近的人都知道这样一个常识，在沙漠里行走只要超出百米的路程，那绝不可能走出一条直线来，到达一个目的地，只能是一路不断地根据沙丘的走势与指南针的细微转角来调整。因此这样就多走了很多的路，费了很多的时间，对于那些迷失者，也就多了极大的威胁。

何老汉估计，自己已经距离无人区分界线有五六里了，这里不时还能看到成片的灰刺，甚至找到了几株沙棘，但淡水湖已经很久都没遇到了。

这附近……该是有一片戈壁滩呐，何老汉心想。

在年幼的时候，何老汉曾跟着父亲深入到过这里一次，当时母亲生下小妹后，身染伤疾，父亲就带着他到这里的一片戈壁滩上采回了一种红叶子的植物，熬成汤，来给母亲治病。

模糊的记忆里，戈壁滩不怎么大，只在戈壁中间一处，像是被神仙的天斧自上而下劈开一般，成了一处避风滩，那里长着满是红叶子的那种植物，重要的是，还有成片硬果木。

是的，何老汉这次深入沙漠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这片硬果木。这季节正是硬果木成熟的时节，硬果木上结的果子很大，而且出奇的坚硬，只能是放锅里用热水煮上半天，才能把外面的硬壳给剥下来。里面吃起来就像是土豆一样，满满的都是淀粉。

有一大片呐，够一家子人吃一周了，他每每这样想，就会凭空生出好多气力来。

……

热的实在是熬不住了，何老汉找了处沙丘的背阳侧，坐了下来。

脸上的皱纹很深，嘴唇干燥的发裂。四下里看去，黄沙涌动，层层叠叠。

他长叹了口气……

忽然，他的视线在不远处的一片沙坡头上定住了，

有一只沙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