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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已至,万家欢庆。
城西,古道街,小院屋里。
卫泱与父亲正吃着早饭。
父亲将最后一碗清粥扣在嘴里,有些狐疑地瞥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儿子。
这臭小子今天有点反常啊,这是要着急着去做什么呢?
他说:“你最近就甭老是往外跑了,我早上刚听瞎子说,城南又死了人,没有丝毫线索,衙门里的那群捕快都快疯了。”
“嗯嗯嗯……”。他嘴里含糊不清地应着,点头小鸡啄米似得,明显是没把他的话听进耳朵里。
“伤好点了没?”他有点担心儿子的身子。
他这两天眼皮子总是乱跳,像是要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这不免让他心里有些发唬。
说来也怪,自从儿子回来,他这心就没怎么踏实过。儿子上山拾柴那日,他一直在院子里忙着打铁赶活,直到夜幕,他歇工准备泡个澡休息的时候,他喊了声儿子,见没人应,这时才注意到屋子里熄着火,院子里的箩筐还没放回来。
他心里咯噔一声,心说坏了。
卫泱虽说有时会很叛逆,很倔牛脾气,但一直是个让他放心的孩子,他不会到了晚上不说一声就不回家。
他突然就联想到了最近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河中死尸案。卫泱不会是遇到凶手了吧?后山那野兽众多,怕不是迷了路,被虎与狼给吃了?
他不敢想了,吆喝了几个平日里处的不错的邻居连夜上山,找了整整一天,一夜一昼他没合过眼,儿子还是没个消息。
他一个八尺男儿,铁骨铮铮的汉子,竟是在众人面前没忍住几滴泪。
可就在第二天大晌午儿子突然就回来了,带着一身已经结痂了的密密麻麻的伤口。卫泱自己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没和父亲说山里峡谷与小叶子的事情。只说,自己不小心落了崖,在山里穿行迷了路,最后依着河流才走出来。
他心里虽然纳闷,但儿子没事总是好的。
可没过了一天,他正在家里打铁,有人急匆匆地撞进院子,说卫泱那小子出事了。他心里一惊,差点一锤子砸在脚上。
路上听那人讲,久远的聊鬼斋今天整个儿全塌了,现在那里就是一片废墟。
数十条人命呐。
聊鬼斋里有位说书先生,平日里就喜讲些怪力乱神,异闻诡事。小老百姓闲时总爱来这里,叫一碟花生米,再要一壶茶或酒听上一段,啧啧称奇当做闲趣。
可没人去想,这聊鬼斋竟会无端地给塌了。房梁先陷下去,墙一倒把人给活活埋了。里面就包括了卫泱,卫泱喜欢听这些,没曾想,竟因此突遭横祸。
可最后的结果令人吃惊,卫泱,是聊鬼斋里唯一幸存下来的人,算上说书先生,整整十三条人命只他一人活了下来!
卫泱的父亲感觉自己真要扛不住了,在短短几天里,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太刺激,
也太跌宕起伏了!
……
他觉得是得让这小子收收心了,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啊,要不要考虑讨个媳……”
他话还没说完,儿子已经冲出了屋门,卫泱头也没回的喊:“走了啊,晚上回来。”
“这……臭小子!”他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开始收拾桌子上的碗筷。
……
卫泱是要去找小叶子,今天是上元节,这么热闹的日子,卫泱觉得叶子一定会有兴趣。
他沿着上次回来一路做的标记,没怎么用些时间就找到了那条归入外海的小溪,行数里,又见那片桃林。
……
山有小口,仿佛若有光。舍船而入,初极狭,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卫泱从那个支路旁经过,虽然有些好奇,但又想起了叶子说的话,在加上迫切的心情,卫泱直往里走去。
一切如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偶然间望向远处的山,只觉有些许朦朦胧胧的绿意被湿气给润出来。
……
他噔噔噔噔地跑上楼,白胡子爷爷一定是打猎去了,叶子不知去做什么了,没在。
屋子里一点样子都没变,被打扫擦拭得很是干净,火塘上烧着几陶罐热水,热气汩汩地奔腾出来,水咕咚咕咚地响。雕花的木窗被小棍子支开,外面小溪奔流的声音与纯粹的阳光涌进来,安安静静的,又热热闹闹的。
透过木窗,卫泱就看到了在河边正赤着脚捕鱼的小叶子,自己从山洞那边过来,叶子的身影刚好被屋子遮住了。
卫泱的双手在嘴边收拢,大声喊:“叶子……”
河里的小叶子听到了声音,抬起头来,四顾寻着。
卫泱从窗口探出半个身子,挥着胳膊,“……这里这里……”。
叶子看到了,也顾不上捉鱼了,踏着水花就要往这边跑。
……
叶子的长发披散在肩膀上,湿了的衣服紧紧包裹着年轻的身体,素色的裤角挽到膝盖,露出雪白的小腿,她弯腰,喘着粗气,说:“你真的来啦,找到这里可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