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账目却是按照灾年的粮价购置的,且蜀地多用交子,与金银有折色损耗,这结算单位也多半有问题,这上任掌柜也算是个谨慎的仓鼠,做账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如今却也没什么办法,不说那人早已出了川,无法寻回,即使寻到了也难在这八字衙门里讨回公道,说不定还要进去坐一番号子。
正思忖着如何盘活店铺,店门外一阵吵嚷,穿着捕快衣服的班头便进来了,直说要收门税,只是这账目上,本月的敬奉早已上交过了。
便晓得这是快到年底了,官差来化缘了,还没待沈元开口,这小丫头便大声吵嚷着交过了,心里顿觉不妙,暗暗向差役打了个手势便向一边去了,小丫头在后面龇牙咧嘴,只见是怒火中烧,心中觉得不公平。
一旁的角落里,沈元先冲差役腰带上抹了一下,留下几角碎银子,差役便脸上有了变化。
“是沈小哥吧,怎么来这德福楼帮闲呢,读书人可金贵呢”差役拿出银子在手上端详着,似乎这银子里有锦绣文章。
“班头,吴班头,我这不是几年折腾下来无甚成就嘛,前几日正好遇到蒲老头,便动了心思来这德福楼做个掌柜”沈元笑着答道。
班头似是看在银子的面上好心提点道
“这德福楼其实还过得去,只是这前几任掌柜多是外乡人,不懂规矩,看不起咱们这些山里人,不知道这昭化县城是谁做主,便灰溜溜的去了,你是咱乡人,我不多说,你该知道怎么做。”
“省的,省的,这德福楼做大了少不了几位大人的照拂,年节孝敬必少不了各位的,吴班头,来,这有几两酒先拿去给兄弟们解解馋”沈元笑眯眯的说道,手底下不动声色的又塞过去几块银角子,算是把蒲老头给的花销都花出去了。
半晌时间,细细的交谈了一番细节事宜,把吴班头哄的是满心欢喜,便送出门去。
回到店里,一老两小,三人算是各自了解了一番,蒲老头也看出来了沈元是个深谙世事的小子,心中便有了底,觉得这德福楼的祖业有救了,面上也多了几分欣赏,这小姑娘却看着沈元好似看到一个大奸臣一般,大大的眼睛充满了不满。
“沈小郎,这店呢,我便交由你操持了,不过我蒲老头一辈子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也算是通透,只是记得多做几件好事”蒲老头不过三四十的年岁却是倚老卖老起来,不过看他坚定的眼神,沈元也只好深深的应了。
夕阳西下,落日余晖照进了这座小店,虽是一天里花光了所有的钱财去打点,不过也算是有了份起家的机会,沈元便去厨房里做了三个人的晚饭,也不是多奢侈,只是三晚素面,却是有了油盐的点缀,吃的三人是满头大汗。
小姑娘珠儿这时心里才对这新来的掌柜有几分好感,只是仍对白天沈元的唯唯诺诺感到气愤,吃完饭便去睡了。
沈元也知近日回不去了,便找来寝具在大堂里拼了几张桌子铺好,便坐在柜台边思索如何改善德福楼的经营,其一,昭化靠江而建,多得是出川入川的货船,拉纤的纤夫更是来来往往,这便是大机会,一碗阳春面,若是做的有滋味,摆在大门口便是进财的聚宝盆。
其二,茶马古道有此一路,南来北往的客商也是不少,多得是豪客,如果在二楼设雅座,有几道拿手的好菜,绝对可行。
其三嘛,这最重要的酒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德福楼是昭化少有的有卖酒资格的正店,这宋朝的卖酒制度也是坑爹,酒曲由国家专卖,指定店铺售卖,没售酒资格的只能去正店赊酒,而不能买酒,就是为了每一份酒水都能入账,有酒税可收。
剩余的酒糟也不许酒店酿醋,只能倒掉,以此衍生另一个群体,糟民,无以为继的贫民以食酒糟为生,甚是可怜,却也无可奈何。
这官卖的酒曲虽是可用,出的酒水相较后世却寡淡无味,沈元试图用蒸馏法提纯,大概可以得些四五十度的高度酒,却畏惧新的酒业小小的德福楼无法守住,只是此时却无法多想,先去把制酒工艺试出来为重。
除开这些,以现在店里的三人,实在是无法支撑起新酒楼的经营,还需从族里招些人手,须得可靠些,不然容易出纠纷,自己妹妹也可以过来搭把手,思忖着这些,总觉有些不妥,这镇上还有一家绵州大户的酒楼,最近甚是得意,想必做大了也会有些影响。
纷乱纠缠的经营就在脑中搅动,沈元却是一拍脑袋暗骂一声呆鸡,后世那么多股份制经营的案例,自己是穿越到古代,脑子坏了吗,却是不知蒲老头舍不舍得,只好去楼上偏房打搅了一声。
商讨了半晚上,终于说服了蒲老头,沈元心中算是有了底气,盘算着日后的打算,在昏昏沉沉的灯光中,怀着对未来,对人生的期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