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众姐妹用了晚饭,门里三三两两进了客人。
厅里放着一首当下正红的《洞仙歌》,一位姑娘站在台上吟着曲儿,舞着身子,体态慵懒,嗓音清媚,“更风流多处,一点梅心,相映远,约略颦轻笑浅……”
牡丹坐在后台,妆台上堆放着胭脂簪花,听着前面的歌儿,眯起眼儿,细细听了两句,问了一嘴,“蜀葵怎的哑了嗓子?”
她旁边的文殊正描着口脂,闻言放下红纸,黛青眉眼一斜,颇有几分不满,“还不是东门那位,前阵子日日点她,两天前才送回来,葵姐姐嗓子本就不好,没养过来呢今日便又遇上了!”
她说着说着,竟红了眼眶,低着头,蔫了神采。
堇色将手上的帕子递过去,柔声宽慰,“莫哭。我看葵姐儿快要挣得家属了。”
文殊接了过来,闻言止了悲伤,露出一个笑,“那我确实不该哭,若葵姐姐挣得了东门少帅,那过年时,她便不必冷清了。”
她说着说着,忽地又望向牡丹,担忧道,“丹姐儿,若葵姐姐走了,您一个人陪着老姐姐可受得住?”
牡丹正拿着烟斗,眯眼哼曲儿,听得文殊忧问,娇声笑骂,“小丫头,不必忧心,这么多年都受过来了……又少一位,老姐姐会开心的。”
堇色附和,“是啊,老姐姐就盼着我们这些人,过年时一个都不在身侧。”
清都门有规——门内小姐过年时可自行寻人,去到府上做客,名唤“挣家属”。这是老板娘三年前定下的规矩。她年青时便是个歌女,知他们这些人心头的苦,于是接手后便立了这条规,想让姐妹们年终岁末时有个地儿尝尝热闹。
三年间,姐妹们陆陆续续都挣了家属,今年只剩了牡丹和蜀葵还未挣得。如今蜀葵深得东门少帅的心,估摸着是快成了。
她们这些人,都是没了家的,此身此生只得纵情歌舞,弄月吟风,从前过年只看得人家团圆,如今有了机会后,便都赶忙找了家属。蜀葵前两年一直走不出未婚夫婿身亡的恶讯,今年终于松了心。
可她们中最容色倾国的牡丹花,从未走出过清都门,一直守着老姐姐。听闻是牡丹自诩美貌,歌喉身段样样顶尖儿,便眼睛长在了天上,谁也瞧不上。
可她们这些亲近的姐妹知晓,牡丹心中,一直藏了个人。
三年未曾得见牡丹的心中人,老姐姐和她们便时不时地劝慰,想让她找个依靠。
可牡丹从未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