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进镇山村那阵,舒薇曾说村里的石头房子让她感到冰冷,没有生命的气息,我跟她开玩笑,说我们今晚就要睡在这坟墓里面,她还很高兴的样子。没想到,现在差不多竟应验了。我和她,就在镇山村第一座最古老的坟墓之侧,度过了在镇山村的第一个夜晚。
在昨天的这个时候,我们还全不认识。那时我正准备赶一早的火车去镇山村,而她正准备赶同一趟火车去大瀑布。这就是我们之间唯一的纽带。细若游丝的一根线,却意外的把我们两个全然不相关的人扭结在了一起。至少,到现在,不能够分割得开。
命运的不可预料,正如爱情的不可预料一样。
在坟前的一夜并不象通常的那么恐惧。坟前灵灯照亮的一隅,却成为闹鬼的凶险夜晚中唯一安全的掩蔽所。让我们:两个受到它保护的人,在这同光明与人烟隔绝的荒原,鬼魅游荡、磷火闪灭的丛林纵深,依然占据一处仅属于活人的领地。
鬼不曾来,妖不曾来,山精树怪不曾来。连风也吹不到我们。
一夜直到天亮。
我先醒来。舒薇还睡着,保持初睡的姿势,神色安详和悦。我凝望了她一会,然后唤醒她。她睁开眼,起初有几秒钟的茫然,到她发现自己躺的地方,便很快的直起了身,脸上红红的。
“天亮了?”她望一眼门外,环顾四周,又摸摸身下和墙壁上垫的枯草叶子,恍然不知身在何处:“这,这是哪里啊,”
“祭亭,李祖和班祖的祭亭。”
她逐渐浮现出大梦初觉的表情。
“睡得好吗?”我问她。她的眼皮微微有点肿,那是睡眠不佳的结果。
“还好。就是尽做梦。”
“并且还说了很多的梦话。”我微笑着说。
“是吗,我都说什么了?”她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担心的问。
“说得很含混,我也迷迷糊糊听不清,只记得是什么鬼来了、快跑啊、救命啊,还有什么枝啊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