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吗?”
“你说过,就在前天,咱们刚刚下马,远远望见神水河中央的镇山村的时候,你对我说你不喜欢这些石头房子,太冰冷没有生气,象坟墓。”
“啊,这么远的事了,你还记得啊,我都忘了……”
“这么远的事?不过才是前天的事,咱们在这村子里呆了才两天呢。”
“恩,两天,两天……可我感觉已经过去了两年似的……”
“那你后悔了吗?”
“后悔?为什么后悔?”
“为你听了我的蛊惑,跟我来到镇山村,让你白白在两天之中就减少了两年的生命啊。”
“为什么是减少呢?”她很诧异的看着我,“明明是增加呀,假若一个人的每一天都能过得象一年,他的生命可以延长多少倍呢?”
我笑道:“看来一个人想要长生不老,就该每天生活在闹鬼的镇山村这种地方。但是我可不希奇这种长命,太折磨人了,这两天,我都觉得自己变老了。”我似愁非愁的叹了一口气。
她瞪了我一眼:“你知道吗,你这个人有一个不好的毛病,喜欢摆前辈的谱,倚老卖老,你才比我大几岁呢,总爱在人家面前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
“不不不,我说的是真心话。人的生命不是等长的,有时候几十年只如一日,浑浑噩噩无知无觉,有时候,一天便相当于生命的一个阶段,人一生中最重大的问题、抉择,都会突然在这一天中面对,甚至,有的时候,对有的人,一天就是一生。在镇山村的这两天,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段很长的岁月了。”
“我也是。”
她说,月光盛在她黑水晶般的眼中。
我们对视着。
里屋悄无声息。外面是一片寂静,整个村庄仍在沉睡,无论人,还是鬼。只有一栋多年朽破久无人居的吊脚楼上,挨着一扇没有窗扇的破窗,两个毫无倦意的人轻轻的说着话。站乏了,我们便并肩坐下,共看天上一轮明月。人不知,鬼亦不觉,只有月光在走廊地板上印下一个银白的方框,象摄成一张黑白相片似的把两个人的影像按上去,又逐渐的,逐渐的拉长。
又象回到了昨夜的祭亭,人还是那一个人,不同的是,照耀一室经夜不灭的长明灯换成那盏照耀世间芸芸,恒古不灭的长明灯,刺破乌云,烂撒银辉。有了那盏乌云不能遮、恶风不能灭的长明灯源源不绝的光明长夜,地上的鬼魅作祟,灾祸横行,人心中的痛苦,煎熬便都可以忍耐,便都可以暂时抛开。
若眼前真的是一个梦,让它永远不要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