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青这次没有点头。她只是抽泣着,抽泣着,瘪着小嘴,发出绝望的哀鸣声。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会哭成什么样子呢?每一寸的皮肤仿佛都紧绷了起来,末梢神经死死地锁住了所有的触感,只剩下贯穿了浑身上下的麻木。每一下的抽动,都仿佛是对自己最大的释放。
白子衿沉默了。他默默地走到李青青的身前,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
李青青大声地悲鸣了起来。
“我不准你死……我不准!”
“好……不准……”
“就是不准……”
“这种事情你说了又不算……”
“不准!!!!”
“……好好好……笨蛋……你说了算……”
“你不能走……”
“……人总会有这么一天的,对吧?”
“不能走……”
“我只不过是,来得突然了一点,快了一点,对吧?”
“你说好要陪我一辈子的。”
“到死,就算是一辈子喽。”
“你混蛋!”
“好啦……笨蛋……那你先哭,哭完了我再说……”
“呜……”
白子衿漂浮在半空中,看着两个人紧紧地抱在一起。男人比女孩高出一头左右,女孩把脸埋在男人的胸口,肩膀不停地耸动着,耸动着……
(为什么……又要给我看这些……)
白子衿艰难地思索着。他的思绪就像是跌进了沼泽里的犀牛,笨拙僵硬,又不停地在挣扎。
突然,他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处,传来了一阵强大的吸引力。细碎的绿色菱形方块突然纠缠着膨胀了起来,逐渐淹没了视野中心处,紧紧地抱在一起的那一对爱人,淹没了白子衿的全部视野。
黑暗笼罩了他的世界。在黑暗中,没有上下,也没有左右,但白子衿分明感觉自己正在向后跌去,向后跌去……他就像是躺在了一片流沙里一样,极细碎极细碎的沙末温柔地包裹着他的后脑勺,然后渐渐地将他整个脑袋都吸了进去。
直到碰到了一块冰冷的石头。
“……!”
白子衿猛地睁开了双眼。
(是不认识的天花板……)
从他的后脑处,传来了一阵真实的触感。他伸手摸了过去——是一块冰凉的枕头,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材质,摸起来有些发硬。
白子衿眨巴了两下眼睛,他感觉到大脑前所未有的轻松和清醒。白子衿迅速地找回了自己所有的意识和理智,他猛地坐起来身来。
原来他正躺在一张病床上。
“怎么回事!”
白子衿暗自想道。
“刚刚,我应该是和青青一起走进了那扇写着‘傲慢’的石门。”
“然后,我就进入了半梦半醒一样的状态里面,被强迫着观看了一些曾经的回忆。”
“这到底是哪儿?”
“青青呢?”
萦绕在白子衿脑海里的,只有这两个最直接的问题。
他四下打量起了周围的环境。
是一间破旧的病房,墙皮斑驳脱落,天花板甚至已经掉下来了一块。窗户紧闭,窗帘死死地拉着,隔光效果极好,分不清外面是黑夜还是白天。房顶上,长长的节能灯管散发着昏暗的冷光,照着整个病房,却反而显得愈加清冷阴暗。
白子衿皱了皱眉。他正躺在一张破旧的病床上,床沿处裸露的铁栏杆已经有些锈蚀,随着白子衿的动作,整张床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老旧泛黄,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馊味。
在他的床头处,摆着一篮早已经枯萎腐烂了的花束,散发着糜烂的难闻味道,看不清花朵本来的色彩。
“青青在哪儿……我应该是和她一起进来的才对!”
白子衿咬了咬后槽牙,皱着眉头,掀开被子,翻身跃下了病床。
然后猛地愣在了原地——
在他的身上,正套着一件蓝白色的崭新病号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