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这里据定远将军的驻营地还有一天的路程,前方不远有个小镇,今晚就先在那落脚吧。”
远方寂寥的天际一支队伍缓缓的移动着。领头的居然是个十四、五岁左右的男孩,许是路途遥远,身上原本亮白色的长衫沾满了灰尘变成了暗灰色,脸上也因汗水肆意而看不清面容,只有那双充满着对前程希翼的清亮眼眸让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黯然。
他旁边的一身着天青布衣,腰间束着蓝汗巾子的壮汉立马向前眺望许久对他道。
少年咬唇,看看西方,一轮红日已经斜斜地挂在西山头上了,今晚是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军营,轻轻点点头。一阵野风擦着马下的草上掠过,带起少年衣襟,露出腰间明晃晃的御牌,龙飞凤舞着篆刻的杨字。
有朋客栈的伙计知道老板今天快要乐死了,圆滚滚的脸上挤满了笑容,挤得那对原本就小的眼睛更是不见了踪影。
傍晚时分店内来了一队商旅,看打扮非富即贵,尤其是当中的小哥儿,朗眉星目,薄唇微抿,仿佛一柄未出鞘的剑,左右顾之,目光所及之处,人人皆觉澈然,不由自主的生出信服和戒备。
当然小二不会有这些感慨,他只觉得这一定是天上下来的神仙,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是个男人。
这些人一出手就是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十两能不能压死人小二不知道,他从来不曾拿过这么大的钱,但他知道肯定很重,因为老板的手一直在抖啊抖的。像他们这样的北方小店,一年到头也就几支商旅和少之又少的旅客住进,一年赚的钱只够吃喝,其余想多扯尺布都得饿几天。
“小二,给我们爷先准备热水,然后送些上好的酒菜到公子爷房里。”高长功扯扯身上的短褂喝道。
“是,是,是。”老板被那十两银子冲昏了脑袋,忙不迭的应声。
杨箴皱眉,随口道:“随便上吧,干净就行。”
沐浴后,洗去一身尘泥的杨箴静静地躺在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硬硬的木床板烙的他的脊背生生的疼。不由想起远在深宫皇姐。
他与姐姐杨訸是同胞双生子,系十几年前的柳昭仪所生。他们的母妃并不受宠,产后又突然暴毙,留下他们姐弟二人在高墙红院里相依为命,后宫里的跟红踩白,最势利的是它,最残忍的也是它,从小他们就受尽欺凌,受尽白眼,连掖庭中小小的倒夜香的使唤太监也敢指着他们的鼻子骂,年幼的他们连他们所谓的父皇的一面也没有见过。
可是事情就在他三岁的时候有了转机,那天是后宫最乱的一天。早晨先是江南传来消息水患肆虐,而后正得宠的郑良娣传出喜讯怀上了龙种,中午已有四个月龙胎的王淑仪却在众妃游御花园的时候摔跤小产,郑良娣惊吓过度也未能保住胎儿,独孤皇后一气之下病倒在床,皇帝龙颜大怒,宫里宫外乱成一团。
杨訸和他跑去看热闹,就在太液池旁遇上一群脸色慌乱的宫女、太监,匆匆而过,可怜的杨訸为护住弟弟自己却被挤掉到池里,数九的天气风吹吹都寒地渗人,何况结了层薄冰的池水。他拼命的喊,期望有人能听到,也许是老天可怜,被路过附近的季太医听见了,捡了一条命。
醒来后的杨訸就像变了一个人,心思缜密,精明干练,言行举止完全不似三岁的孩子,为了在宫里活下去她想尽办法攀上皇后这棵大树,皇后膝下无子,对于他们姐弟的讨好甚是意外欣喜,也有意栽培他,杨訸便秘密的督促他习领兵之道和权谋之术。
这次的出行也是杨訸在皇后面前游说得到的机会,临行前杨訸私下里对他说:“现在情况不容乐观,皇后突然有孕,并且顺利产下皇子,在他的孩子登上帝位之前,所有的皇子都是她眼中的绊脚石,这些年你在她眼里已是合格的皇子,甚至有可能是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她现在还需要有人站在其他皇子前面,不会向我们动手,等父皇百年后就难说了。我们现在必须有自己的势力,足以保护我们自己的力量。你这次去军中宣旨,不仅要得到宇文将军的赏识,还要交上他的儿子宇文智鸿,以保万无一失。”
他定定的看着这么多年来为他遮风挡雨的姐姐,心里一时涌上无限的感情,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肩上的责任,道:“姐,你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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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风吹过,夹着丝丝令人迷醉的暗香
杨箴醒来的时候在一辆不断颠簸大马车里,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公子,你醒了。”
一声轻呼将杨箴从迷糊的状态中惊醒,“季晗,怎么回事?高长功他们呢?”季晗是那些护卫中年纪最轻的才十七,也最是好动,他本是季太医的侄儿,父母经商常年在外,季太医怜他孤苦留在身边,自幼与杨箴交好。他们的双手都被反绑在身后,身上衣裳不整,看样子被搜查过,但除了兵器不在身边,其它的东西一件未少,旁边还有几个护卫歪七倒八没醒。
季晗四处看看,说:“应该是被人暗算了,他们可能冲出去了吧。”
杨箴皱眉:谁会暗算他这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皇子?是冲他还是那份儿圣旨?难道皇后这么急就动手了。
“吁——。”马车陡然听了下来,只听到一个粗哑的声音:“孙二,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