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碗大碗的雪酒满了干,干了满,上了撤,撤了又上。
最后少年陆紫星敬完干爹干娘,跳上院墙举杯对天,“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爹娘再造,恩大如天!”
空杯掷地有声。
宾客动容。
初入宋府的陆紫星瞠目结舌,这里可比像破山门似的县衙气派多了,雕梁画柱玉石砌壁,楼亭水榭目不暇接,亭子里有一个白衣玉带的翩翩公子专心致志翻阅一本《礼记》甚是痴迷,以至于有人走来都未曾察觉。
宋锦橖走在前头,吩咐陆紫星熟悉一下环境,他对眼前这位少年公子哥更有兴趣,准确的说是羡慕,给人感觉没能识文断字是他心里天大的缺憾。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身后被人拍了几下,转过身去竟是一个稚嫩的女童,十来岁模样妆束有些特别,头发全部往上扎起正中挽着一个髻用一条璀璨的珍珠饰物束绑,皮肤略显麸黑。
橙色宽松的衣裤有些偏短,小腿外露,脐部有一个饰品镶嵌,说的沽州话甚是生硬,“哥哥,你是谁呀?”
陆紫星摸了摸女童的脑袋,“我叫陆紫星呀!”
“小香,你在和谁说话?”一个二八年华窈窕女子身着筒子长裙从一片盛开的桃树丛中缓缓走来。和女童的口音如出一辙,包括长相妆束都于中土有所区别。
陆紫星微笑着点头。
读书的少年公子不知啥时候来到这里,并抱起了女童,只是对陆紫星有些冷漠,气氛颇为生涩。
宋锦橖发现掉队的陆紫星后返回,二人并肩而行,似乎没有把他当作下人看待,同时也解开了他心里的疑惑,公子哥是他的独子宋誉,女童是他女儿宋香,那位妇人正是他的夫人素西。
对破衣烂衫的陆紫星客气如斯,下人们好生妒忌,此人定有些特别之处,猜测纷云。
次日商定水路出行去天都,沽州码头运河直通南北,新疏的玉带促进了南北共融和通畅,彰显了新皇文治上的建树。
想当初征用民夫十万余,耗时六年之久竣工,通济山阳渎均已打通,虽不能至货通天下,但也前车罕鉴。
嘈杂声中雇了一条船,一个夯汉招呼的却是细致入微,二人将要乘舟,迎面赶来了气喘吁吁的方玉奴前来送行,“这是干娘赶制的衣裳鞋子都带上,还有这些鸡蛋还热乎呢也带上,到了那边稍个信儿。”
陆紫星心暖如春,强忍着泪竟说不出话来百感交集,一个孤儿首次感受到温情,他不知道这衣服鞋子是干娘熬夜做出来的,细致匀称绝对称得上好针黹,为此那个黑瘦的唤作小袭的丫头,打盹刺破手指,夹带着挨骂换来的成果,这使唤丫头本名叫小翠,大老爷觉得跌份才给改名为小袭。
县令夫人平时倒腾些菜地,盖了间鸡舍,县衙那帮猢狲们没少吃鸡和蛋,偶尔还逗几句荤段子,接着就挨上几扫帚。
宋锦橖觉得这夫妇二人实属不易,把自己晾着敢情都没真心送自己,他对老哥临别赠言别来送行,还真是实诚守信愣是没来,同时也对自己的矫情苦笑了一番。
挥手的身影逐渐模糊,拂面的春风散发着水土气息,倍增惬意,撩拨着伤怀,似乎让人忘却了此行的境况和未知的凶险。
脑海里浮现出彬州那个手持扫帚威风八面'城门立雪'的女英豪。
县衙有个方玉奴,邪魅污秽莫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