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观其一动也不动,身子也没有随着呼吸的起伏变化,平四海暗道不好:“这小子不是被这雨淋的昏死了过去罢?”遂往前大踏了两步想去把他叫起,突然郑涛身子一个激灵,睁开眼睛道:“唔,冷死了,这老头再不来,哼,以后想收我为徒我也不干了!”
平四海又喜又怒,笑骂道:“这臭小子,你就倔吧,要是染上风寒,你看老夫来不来医你。”说完转身而去。
郑涛仿佛听着了平四海离去时的声音,暗暗叫苦:“这臭老头不会在暗处看着我吧?这心肠也太毒了。”
说来两人真是十分有默契,你在那边骂,我在这边讽,直到将这辈子学过的骂人言语全讲出来,再找不出什么话来说才双双停下。
第二日卯时,下了一夜的雨停了,东方渐起的鱼肚白将平四海唤醒,他没着急着去海岸上,而是烧了锅热水,取少许来泡了壶药茶,其余全倒入一大木桶中,全然打整好后拿了件干爽披风向海岸走去。
来到岸边,平四海直接走到郑涛面前去,见郑涛又一动不动,笑道:“行了别装了,你不用跪了。”但郑涛并没有什么反应。
平四海仔细观察一番,嘴角一撇又道:“臭小子别睡了。”郑涛仍未动弹,平四海掺和着内息猛咳一声,郑涛这才惊醒,把头一抬,迷糊地惊叫一声:“臭老头!”揉了揉眼,看见平四海就站在自己面前,又马上把嘴捂住。
这话现在已经引不得平四海发怒了,但脸上已毫无喜色,郑涛也是呆呆看着他,就这样僵持了一小会,平四海轻叹了口气道:“起来,跟我走。”郑涛这才松懈下来,想到:“不把我埋土里就好。”于是抬腿想要站起,刚站起身一半,突然双腿一软摔了下来吃了满嘴的泥沙,又骂道:“我干!”
“跪久了不舒服改成趴了?还是说你要爬着跟在我后面?”平四海讽道,心里却有些窃喜:“叫你嘴不放干净。”
郑涛握紧拳头,捶了捶地,硬撑着站了起来,笑着道:“不了不了,还是站着舒服,师父咱们去哪?”
听郑涛已经改了口,平四海略带一丝怒意说道:“你这就开始得意了?油嘴滑舌,说话掂量着点。”郑涛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心中疑惑道:“你还真是奇怪,我不叫你师父难道叫你臭老头你还欢喜一些?真是老糊涂了。”
平四海把手中披风丢在郑涛身上:“披上,跟过来。”说完便转头就走,郑涛赶紧用披风把头上脸上的雨水擦了擦,连忙跟了上去,嘴角咧开笑道:“这老头还挺照顾人的嘛。”
跟着平四海慢步走在这岛上,郑涛东看看西看看,发现这岛并不是自己原本所想的那样是座荒岛,脚下道路平坦,看似简单好记,其实错落有致,若没有人带领保准会迷路,一看就是防外人私自闯入的布置。
道路旁的树木也是奇怪的很,棵棵都长着一排排的小洞,这般整齐,显然不会是虫子蛀的,而且还只是道路旁的树木才有,郑涛开口问道:“这些树上的小洞是怎么一回事啊。”平四海不想多说,淡淡道:“你以后就晓得了。”
郑涛噢了一声也不再追问,没过一会,郑涛还是觉得这岛真像是个荒岛,走了一段路了却连一户人家,一个岛民也没有,愈发好奇,又开始询问起来:“师父,这到底是哪啊?怎么岛上既没村落,也见不着岛民呢?怎么,”
“这岛叫做四海岛,是老夫的岛屿,岛上就我一个人。”平四海淡淡应道,“这里可比的上四个东青岛了,还要走很长段路,你要是不想半路上累得趴下就把嘴巴闭上,小小年纪哪来这么多话。”
被平四海这么一说,郑涛也不敢再发声,心里却还是顶撞个不停:“我小小年纪还不说话,难道要等到老了以后牙齿都掉光了再讲吗?真是个老糊涂。”
再走了一会,郑涛已经是气喘吁吁了,直叹这平四海果真不是在吓唬他,刚活动开的一双腿现在又走的有些疲软,他心想好在从小蹲马步蹲到大,要不再这么走下去非得真的累趴下不可。
平四海终于停下脚步,郑涛的双腿已经抖得十分厉害,他抬头向上一望,只见一牌匾立在房门上,“四海宫”三个大字高高挂于牌匾,郑涛顿时惊讶道:“这岛上居然还有宫殿!?”
平四海没去理他,只让他跟着进来,走入这四海宫,仿佛是走入了另外一片天地,全都是些郑涛从未看见过的工艺,无论是石砖上的精细雕纹,还是摆设整齐的器具,都令人眼前一亮,惊起无比。
四海宫墙上有四道拱门,每座拱门都连通着一不长的廊桥,廊桥那头是四座小屋,房门上分别刻着“浪”,“涛”,“江”,“河”四字,郑涛俨然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四处乱跑,他来到廊桥上,看见廊桥的下方居然是水,再一看,那四座小房屋以及这四海宫的一大半居然都是在湖上,这是何等工艺,郑涛愣的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说道:“这,这可真是太了不得了。”
见郑涛东张西望好一会,平四海不耐烦地叫到:“看够了没有?又不想报仇啦?”这句话一下把郑涛唤醒了过来,快步跑到平四海面前。
平四海坐在一张石椅上,郑涛见状很识趣的跪下,郑重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待郑涛说完,平四海也未让他站起,而是说道:“要做我的徒弟,必须要能做到三件事。”
跪在地上的郑涛立马答应下来:“师父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徒儿一定履行。”心里却暗暗埋怨:“这老头,又想做些什么?真是人老麻烦多。”
“你若是不履行,那便成不了我徒儿。”平四海从茶壶中倒出一杯药茶,只手端在手中,站起身来,说道:“这第一点,既然我是你的师父,那我教什么你就学什么,不可自以为是好高骛远,也不可半途而废心有旁骛,你能保证做到吗?”
郑涛本就是为了报仇而学武,心中自是无比坚定,既然是拜师学武,这等要求当然是必须要做到,于是开口道:“我郑涛发誓,若是不遵从师父教导,或是学到一半就放弃,那便让我成日梦魇缠身,不得安宁。”
“很好,这第二件事情,即是不可欺师灭祖,要想出岛必须得我许可,虽然你肯定是灭不得我,但若让老夫发现得你有所欺骗,想要叛门而出,老夫先挑了你的手筋脚筋,放你在沙坑里,折磨得你不想再活。”
就像王严曾给郑涛说过的一样,师就是父,尊他敬他乃是天理,又想开口发誓,却被平四海拦下。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不必发誓了。这第三件,我要你替我杀一个人。”这可把郑涛难住了,他这辈子唯一一次真正动手还是和那绑他的海贼花脸,更别提杀人,再说,若是要他去杀无冤无仇的人,那是万万不可的。
平四海一眼就看出郑涛的迟疑,解释道:“你放心,难道我还要你去杀好人吗?此人名为官云浪,是你曾经的师兄,只不过如今偷了我的功法,叛逃师门而去了。”
郑涛疑道:“那师父为何不去挑了他手筋脚筋,把他放在”郑涛真是想说放在沙坑里,但一想到没准这话出来沙坑里装的就是自己了,于是改口道:“把他放在棺材里?”
平四海倒是没听出郑涛这话里的端倪,接着道:“他逃往了中原,碰巧老夫这辈子也不想再踏足中原大地,再加之他是晚辈,自然得是你去了结,你到底答应不答应?”
郑涛心中想的清楚:“你既然不去中原,等我去报了仇,杀没杀那官云浪你怎么能知道?现在先答应你,要是以后你教的不好,你就盼着那官云浪早些生病病死吧。”嘴上又立马说道:“当然答应,叛逃师门者,该杀。”
“好!从此刻开始,你郑惊涛就是我平四海的徒弟了,你且站起来吧。”说完平四海一只手将其托起。郑惊涛原本就是郑涛之名,他也不去纠结,只道是终于拜了师,报仇一事终有了希望。
虽然收了郑涛为徒,但平四海对其称呼仍未变,他将手中茶杯递给郑涛道:“臭小子,把这喝了。”郑涛下意识就开口道:“这是什么,臭,”但看着平四海随之而来的目光,他立刻改口道:“臭烘烘的,好难闻。”
见郑涛没与其顶撞,平四海甚是满意:“多少还是知道收敛一些。”但脸上还是严肃的很:“叫你喝你就喝,哪来这么多话?第一件事怎么答应的,这就忘了?”
“没忘没忘,我发了毒誓,绝不会忘!”
话是这么说,这药茶黑乎乎的,无论是看着还是闻着都十分吓人,但郑涛转念一想,若是这点苦都忍受不得,那还拿什么去和司马家斗?于是双手端好茶杯,将其一饮而尽。
这药茶已经放了有些时候,仅有些余温,但令郑涛惊奇的是喝下药茶后身子感到奇暖无比,小腹处像是有团微火在燃,很快就有汗渗出。郑涛这淋了一夜雨水的衣服本来就已经湿透,加上现在渗出的汗水,浑身黏糊糊的,好不恶心。
“师父,这是什么啊,怎么我一喝就开始流汗,身上好难受啊。”
“流汗就对了,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四海宫中浴室,指着摆放于中央装满水的大木桶,平四海道:“衣服脱了,进去泡着。”
看着木桶上边冒出的热气,郑涛有一丝犹豫不决,但比起热气,他还是更怕身旁的这个老家伙,而且身上的汗实在让人难受,于是快快脱了衣服,一咬牙跳进这木桶里。
出乎郑涛的意料,这冒着热气的水实则并不烫,反而香气逼人,让郑涛感到十分温润,一时放轻松心神,躺在了里边,平四海则坐在一旁亦是闭目养神。
......
在这木桶里泡了将近一个时辰,郑涛才慢慢睁开眼,叹道:“好舒服啊!”一旁的平四海也站起身来,看了看桶里的水,对郑涛说道:“出来吧。”而郑涛还是意犹未尽,懒洋洋地说道:“师父,徒儿还想再泡会。”
“你先看看这水。”郑涛应声低头看了看,原本清亮的一桶水现在已经变得全然乌黑无比,吓得郑涛惊叫一声,连忙从木桶里跳出来,打量身上却没有半点污渍。
“这,这是什么啊?”
“你身子里的脏东西,好了,今天就到这了,你现在回你那涛字房间去早些歇息吧,明天还有的你受呢。”平四海淡淡说道。
郑涛连声附和,换上一旁平四海为他准备好的干净衣物,尺寸有些不合身,只好用布带收束一下,郑涛一边打理着又想到:“这老头还挺细心的嘛,什么都给我准备好了,一开始还装出副不想收我为徒的样子,真是死要面子。”想着想着就不自觉笑了出来。
听到郑涛笑出声来,平四海厉声道:“笑什么笑?磨磨蹭蹭的,没点男子气。”郑涛偷偷撇了撇嘴:“真是白夸你了。”
在回房的路上,郑涛向平四海问道:“师父,今天你给我喝的那茶还有泡澡用的水是什么啊?我喝完那茶,觉得小腹暖暖的舒服极了,现在都还有感觉。那泡澡水更是神奇,出来之后我便精神百倍,甚至身子骨都有力了许多。”
平四海微微笑道:“既然你现在问了,明天就别问了,那茶水与泡澡水都是用了一种名为阳心草的药品,这种草药只有四海岛上才有,其通体碧绿,多生于树下,若是同一般杂草摆在桌面上,靠你那双眼睛,是肯定分辨不得。只有你去凑近了闻,若能闻见一股逼人香味,那便是这阳心草了。”
“可是那茶水闻起来明明臭烘烘的,而且整杯都是黑的,这是为何?”郑涛看向平四海不解道。
后者也同时看向郑涛,四目相对,见着郑涛这一双灵动的,充满求知欲的眼眸,平四海咧开嘴露出满意的笑容,而郑涛此时是想知道那阳心草的特别之处,看平四海笑成这样,心里又嘟囔道:“一会板着个脸,一会又笑笑笑笑,这老头真是奇怪的很。”
“你明日去林子里摘三株阳心草来,一株泡水而饮,剩下两株磨成粉末倒入热水泡澡,自会知晓了。”说完平四海大步向前而去。
郑涛站在原地,将刚刚平四海所说又默念了一遍,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大声问道:“为什么是我去采啊!”
回应他的是平四海那比他大几倍的声音:“你是师父我是师父,还指望着我来伺候你这臭小子吗?已经跟你讲的如此详细,明天要是见不到草,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小鬼头!”
听到平四海又给自己新安插了个称呼,郑涛气的不打一处来,可又不敢明目张胆去骂他,只好朝着平四海去的方向默念:“你个臭老头,老乌龟,老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