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着腰背,呲裂着熏黄色大门牙的老钟拉着从松柏上垂下来的有些年头的麻绳,随着干瘦的身板一动,幽远宁静的钟声便从黄色的缺了一块角落的铜钟响起。
老钟人如其民,是四贤学宫敲钟的,据往届的学生诉说,他们也不清楚老钟是什么时候来到学宫的,似乎从学宫成立的时候,老钟就从来没有消失过,哪怕刮着风雨,学宫每到点的时候就会响起那幽远宁静的钟声。
破破烂烂的白色衣袍套在老钟身上,发黄的汗渍,肮脏的油污遍布了整个衣服,头发却梳理的异常整洁,他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旁边新开的小店。
老钟断了条腿,听说是被人打断的!
干裂的手指上风霜的沟壑里面填满了黑亮的污垢,里面攥着两个透出光泽的铜板,露出老钟那招牌式的熏黄大门牙,“来一碗米粥!”
揭开冒着蒸汽的锅盖,澄亮富有光泽,粘稠的白米粥被秦源随意的用大勺子盛出来,放在了一个大白瓷碗中,足足有两三个成年人的食量。
店是新开,开在四贤学宫。
“秦源,司徒家那里那么好,你就不去住,住在这破烂的地方,比我住的地方还要破上几分。”老钟吸了一口热的烫嘴的热粥,吸溜一声,发出一声享受得很呻吟。
秦源笑着没有答话,店铺不大,里面是锅炉和一张床铺,抵不上司徒家独立的房间,但秦源却感觉更亲切些,因为当初的他和父母就挤在一间屋子,骤然时刻的奢华生活,却让他难以适应。
他总归懂些规矩,舒服的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这小店虽然小,但是却是属于秦源自己的,简易茅草搭建的粥棚,虽然简单,但...自己却活的自在。
“师母和夫子对我确实很好,可是我...”秦源嘴角提起一丝勉强的笑意,用勺子勾了一下米粥,“我或许天生就不习惯富贵的生活,贫贱惯了,谁让我是个贱种呢?”
“贱种!”老钟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句话说的好,你我皆是贱种,人命如草,连那些贵人的脚指头也比不上。”
说完之后,老钟似是后悔般的看了眼自己瘸的腿,叹然道:“若是那天我明白自己是贱种这个道理,也就不会奢求更多的东西,有时候的奢求却让人生恨!望断崖,空留恨,此情不去草莺莺,莫是人故难追寻。”
“老钟,你...”秦源眉头略微一皱,试探问道:“可是谁曾经伤了你,让你的腿...瘸了?”
老钟轻摇了摇头,说道:“有时候的命运由不得你去管,这条腿,是我自己断的,要腿又有何用?记忆犹新只有用麻木去折磨自己,才能忍住心思不去想那些令人流泪的事情。”
满是寂然的老钟握着大白瓷碗,一瘸一拐的向着自己的住处走去,像极了一条半瘸着的狼狈之狗,那修的整整齐齐的鬓发却让人疑惑......
秦源摇了摇头,老钟是个不简单的人,也是个年岁不知道几何的人,在司徒静上这学宫的时候,老黄就已经在了,和现在一样,一辈子敲着那缺着棱角的铜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