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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停停走走,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航程后,船队来到了应天。
八月的应天,依然热得火烧一般,就连吸气都觉得是温的。
这几天白天最热的时候,霜子羡和霜晁云都最喜欢拖着霜听南,闲话也好,打叶子牌也好,总之不放霜听南江水里去,因为她可以召唤风之力与水之力,船舱里就会又凉爽又舒适,于是霜听南终于还是没能摆脱“人形空调”的命运。每当此时,她就暗叹,我这真是非常高级的功法好吗?你们能不能给它必要的尊重!
应天的码头一派繁荣景象,不愧是帝都,元朝时候的衰败萧条被一扫而空,虽然经过战火的洗礼,但是民生也快速恢复起来,除了霜听南她们这样的商队,还有很多运粮,运盐铁的船,也是一艘连一艘一眼望不到头。
朱元璋在中国历史中是一位非常传奇的皇帝,他的雄才大略和多疑偏执一样有名,想到自己现在和这样一位帝王同处一城,甚至未来有可能见到他,霜听南心中就泛起一种难言的滋味。
就在等着下船的时候,秋水院那边一个嬷嬷客气地过来打了个招呼,说是他们人少,就先进城了,感谢一路的照顾,过几日再到霜家拜访云云。另外又单送了罗娑坨利两匣子点心,说是谢谢他,算他这些天送过去东西的回礼。
本来这礼尚往来也没什么,但是霜听南看着罗娑坨利那张哭唧唧的黑脸,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怕他最后哭着喊着要随白素素一起去了。毕竟白素素那边都以为罗娑坨利是霜家的至交好友,表现的这样不着调且花痴,连带霜家也没脸。霜子羡也有着一样的担心,他实在丢不起那人,最终,为保万全,还是在他亲自过来拿点心匣子的时候,趁其不备,点了穴扔到船舱找人看了起来。
霜家最大的分坛就在应天,这回运过来的货也颇多,但是都有条不紊地由着本地的金沙帮等帮派帮着运送处置,除了两个管事的掌柜看着点货记账,霜家的其他人并不出面。
大船上,日用的各种箱笼先搬了下去,人跟在后面,是以霜听南她们在船上吃了午饭,又歇了个午觉,才施施然下了船。
霜听南看到码头边来接的,一水儿的黑油齐头平顶皂幔马车,混在码头来往车马之中毫不打眼。可以说原本就很低调的霜家,在应天是愈加谨慎了,对于这一点,霜听南是很欣赏的,当今皇上本就是一个十分注重各种细节的人,见不得别人有一点儿逾矩。
霜家明面上是江湖白身。做了官的子弟,都是已经分出去,复了本姓,离了霜家单过的,所以霜家本身并不适合有什么排场。
霜晁云一贯怕热,此时毫不客气就和霜听南上了一辆车,“人形空调”嘛,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霜听南只得安排了“四只小鸟”坐了后面的车,十几辆马车接着霜家众人先先后后出发,在出了码头的街口,分别转向向不同的方向驰去。
别看这些马车外表平平无奇,但是坐在当中却是相当舒适,坐垫靠枕都用的松江三棱布,厚厚加了新棉,深青的颜色看似朴实,但是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的云纹,针脚细密,线条流畅,一看就不是街边绣坊的普通货色。坐垫上都铺了上好的丝竹凉席,车厢也特别改制过,看似与普通马车一样,实际却宽了,高了少许,车顶上四角都悬了会定期更换的防虫香囊,如此一来不仅座位宽敞,不会气闷,车厢里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药草香味,市井腌臜之气就不能影响这里。所谓低调的华丽,确实是要有岁月积淀的大家大族才能有的底蕴了。
一辆马车尚且如此用心,就更别说霜家的宅邸。霜听南她们住的,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宅,就在秦淮河边,从唐时传承至今。虽是青砖黑瓦,瞧着毫不起眼,但每年都会保养修缮,那外墙青砖均是专门烧制,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其实比寻常青砖厚了三寸,砌墙更用了石灰加糯米,坚固程度绝非一般名居甚至官员府邸可比,简直堪比禁宫城墙。老宅占地不小,但是每隔一段就会有不同式样的院门,看起来就像是很多户比邻而居的人家,实际院里都是相通的,外人难知究竟。
霜听南她们的马车到达时,只见墙外杨柳如烟,秦淮河水波光粼粼,墙内老树葱茏,更有不少花枝藤蔓攀墙而出,几支蔷薇最是瞩目,粉面带笑,开的层层叠叠,花香浮动,霜听南不禁深深叹了口气,暗道,还是霜家会享受啊。
马车上,霜晁云给霜听南讲了讲这老宅的布局,并道:“现在就是你我二人住过来,大当家和子羡他们都另有宅子。”霜听南明白,这也是对老祖宗基业的一种保护,老宅里绝对藏着霜家在应天的后路,轻易是不会让外人知晓的。
思忖间,马车绕着大宅转了半圈,驶进了一条堪堪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窄巷。小巷子安安静静,连名字也无,走了没几分钟,一扇灰不溜秋毫不起眼的的大门就在前方无声地打开了,马车就从这门直接进了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