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养子占了十几年,凭什么要吐出来?
若换做咒生是殷老爷的养子,也绝对不会轻易把到手的家业送出去,或许世上有散尽家财的人,但绝对不是咒生。
刘夫人继续叙述当年的见闻,两人偶尔会问几句,刘夫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确实很上心里,从刘夫人口中得知殷家的秘事后,咒生和南小朵彻夜不眠,他们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地上,屋里的灯亮了一夜。
第二天,院子里喧闹了一阵,咒生起床去煮早饭,就和寻常一样,又有点不一样。
牛嫂一家一大早起来,一大早出去上工,院子骤然安静下来,安静得让人有些心慌。
咒生和南小朵商量了一晚,两人都把各自的想法说清楚,这是他们的默契,不要再隐瞒对方。
当阳光穿透云层晒进窗户时,彻夜的商讨有了结果,正如新的一天,新的开始。
数日后。
“小南,出发了。”一身墨蓝长褂的男子守在马车旁等着南小朵。
刘石星姐弟,关三姑娘都到城门送行,特别是刘石星,他依依不舍地一直拉着南小朵说个没完。
“有什么给我拍电报,这是我在烊城同学的地址,这是讲武堂的地址,都收好了。”刘石星把地址给了南小朵,一旁的关三姑娘好几次想说话都被他抢先一步,南小朵把地址叠起来放进随身的小包里,她抬手示意滔滔不绝的某人先等等,然后转向关三姑娘问道:“关三姑娘,你有话同我说么?”
终于等来机会的关三姑娘呼了一口气,看了看男友,一阵犹疑后开口道:“你能不能劝劝刘石星,别让他跟我叔父去啊。”
“这个节骨眼,你说这个干什么。”刘石星骤怒,看关三姑娘好像在看一个不合时宜张嘴同长辈要糖吃的孩子:“小南要远行了,你不说点吉利话,就知道说这个。”
关三姑娘被吼得怔忡片刻,凝脂粉面上腾起两抹愠怒的红云,她柳眉一横,旋即也不甘示弱的骂了回去:“南姑娘比你聪明,她遇到什么事儿都能化险为夷,你不一样,你没了她帮忙,能不能活着从讲武堂走出来都说不准,你这叫学了三两把事就开染坊。”
“你看不起我嘛,我学得很快,小南也看到了,我爹都不说什么。”
“有实力不需要在意别人的眼光,你要是有小南一半的脑筋和本事,我半个字都不多说。”
这对青年男女跟水进了滚油,碰在一起噼里啪啦,刘石梅作为姐姐赶紧去劝架:“别吵了,这事儿以后再说。”
“不行,她凭什么不信我。”
“不行,他凭什么总是意气用事!”
“……”
吵,吵,吵!
“好了!”说了送行,结果来自己面前吵架,南小朵忍不下去地低斥一声,俩吵得不可开交的家伙同时看向她,南小朵一个眼神杀过去,嘴皮子们瞬间偃旗息鼓,她看着二人叹口气:“刘石星,嘴皮子证明不了什么,你真想做一番事业,那就去试,试过了才能堵住别人的嘴巴。”南小朵对刘石星说完才转向关三姑娘:“关三姑娘,你若真不放心,就跟你叔父说,安排你去讲武堂当个后勤,那边也不都是舞刀弄枪的事儿,这样你和刘石星就在同一水平线上起步,你跑赢了他再回来教训人也不迟,这样谁也不能反驳你了。”
关三姑娘眨了眨眼,显然没想到还有其他办法,她沉默一阵,问道:“后勤做什么的,不用上战场嘛。”
“不用,就是管杂事的,订制服啊,装配啊,拍个电报什么的。”
南小朵解释完,换刘石星看不起关三姑娘了,他啧了一声,嫌弃道:“她一个大家闺秀,电报都不会拍,还后勤呢。”
“好,我去定了,刘石星,你等着!”
“好啊,我等着,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是不是找你叔父哭鼻子去。”
“我也看你到时候是不是灰头土脸找你爹来接你。”
“一言为定!”
“驷马难追!”
好了,一对本来风花雪月你侬我侬,不知道柴米油盐的小情人,被自己弄成了欢喜冤家,南小朵暗呼罪过,但她并不后悔开发他们的眼界,看尽繁华世事灯红酒绿还能保持初心才是坚定。
大千世界,出去看一看,闯一闯,不负青春。
这也是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咒生陪他前行的原因,试一试再说。
南小朵和相送的几人挥手告别,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江南小镇,叠落在眼前延展的屋舍,山字型的风墙如一座座小屏立在地上,青石长道串通整个县城,这里的百姓正为养家糊口努力迎接每天的朝阳送走每一个日落,告别,如一把剪刀,咔嚓一下把人依附在一景一物上的情感剪断。
南小朵在曹家县时间不长,但这里是自己醒来后第一个落脚的地方,第一片遮头的瓦,第一份麻烦不断工作等等,都在曹家县里,她并非铁石心肠,但也不会拖泥带水。
南小朵收回视线,绝然转过头来,她向那身墨蓝长褂走去,搭上那只伸过来的手,握着她手的人不住收紧了些。
他说:“再回头看一眼吧。”
她却笑了,心中的酸涩不舍已在转头的一瞬间泯灭,她拒绝得斩钉截铁:“回头也不会留下,做如此顾盼流连的姿态,徒增伤怀的而已。”
“殷戎墒,你记住了么。”
“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