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此人,按照林珩的说法,做个文书官实在是太屈才,若是做个奸臣,怕是能登顶。吃喝玩乐、溜须拍马、奸猾狡诈、算计人心这些事,做的比吃饭喝水都顺手。
所以林珩一点都不意外他能找到自己。
深夜小院的海棠树阴影下,陆离一身黑衣配上一张煞白的脸,跟个鬼一样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饶是他那张脸历经风砂吹打也依旧清俊秀气,也把正在收拾花草的林珩吓了一跳,若不是辰枢还在房间读书没睡下,林珩怕是能当场拍扁了他。
平时见到林珩都是一身戎装或者男装,这还是陆离第一次见到林珩穿上普通女子的衣裙,一时间有些惊奇。不过陆离这几日在烟雨楼见多了窈窕可人的姑娘,再看林珩的时候,怎么看怎么觉得她穿成这样很别扭,一张脸还素面朝天,忍不住直摇头叹息,“你该跟我去烟雨楼看看那儿的姑娘们都是什么样子的,最不济也去学学怎么涂脂抹粉。”
林珩一瓢水就浇了过来,她动作迅速,离得又近,陆离反应已经很快了,还是避不了被浇了一身水,这才讪讪的闭上了那张不怎么讨喜的嘴。
林珩听了听房间的动静,压低声音道:“有屁快放,找我什么事?”
陆离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到她眼前,“幸好没被水浇了,到底是个女人,你就不能温柔点?”
见到信封上熟悉的字迹,林珩有些疑惑的接过来,“七王爷?他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还专门写信过来。”
陆离悄悄一笑,“自然是提点你,注意言行举止。”
信是林家军入京第三日收到的,彼时林珩已经失踪,收到信之后,陆离已经看过了,本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日后转达给林珩就好。可是这几日京师流言蜚语满天飞,积毁销骨的道理陆离还是懂的,多少有些不放心,这才明白七王爷是多么的有先见之明。
“京师险恶更甚边关,豺狼环伺,人心难测,你手握重权,一定要谨言慎行,做事切不可只随本心……”林珩看到这里,忽然就想起了辰枢身上的那种克制,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亥时末,又是伤病之躯,却还在坚持夜读,赶考的学子都没几个能有这份毅力。
陆离见她看着信还能走神,伸手打了个响指招呼她,问道:“有什么问题?”
林珩将还没看完的信塞给了陆离,“信你收着就行了,若我不跋扈一点让皇上觉得我胸无大志,万一被别人扣上个包藏祸心的帽子,那可真就翻不了身了。”
自古名将死于敌手的没有几个,更多的是败在了帝王的猜忌之下。
陆离揣测人心审时度势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见她已经早有打算,便点点头,道:“我来也不是特意为送信。”
估计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林珩抬手让他等一下,又侧耳听了听屋里的动静,安静的只剩下翻书的声音,她悄悄放下手里的东西,跟陆离一起出了门。
夜已经深了,虽然现今没有宵禁,但街巷间也见不到几个人影,林珩一边溜达一边听陆离说这几日接到的线报,都是关于燕国使团的事情。
陆离道:“慕容达明面上为了一个舞姬停留在临平镇,其实暗地里派出了大批人手,留在枢密院外面的兄弟截获了不少燕国刺客,但行事风格更像是在试探,被发现之后逃命为上,不像是回京路上遇到的来截囚的死士。”
回想从边关押送慕容拓入京这一路,遭到了不知多少次伏击,来者面容皆毁,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物件,行动迅捷无声,失败被擒后一心求死。
林珩摸了摸肩膀上的一处还未愈的刀伤,想起那些死士的眼神都觉得有些寒意,陆离看了她一眼,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盒子,递到她跟前道:“你家老太君听说你回京路上受了伤,特意找太医配的药膏,说是用了之后不会留疤,找不到你人在哪,就要我转交了。”
接过来闻了闻,隔着盒子都能闻到香芷的味道,林珩皱眉,“这么重的香味,不会暴露行踪吗?”
陆离翻了个白眼,“这是京师!又不用你上阵打仗。而且你多少回家去看看,这几天我在你家住着,老太君天天差人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