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哥儿,你可算来了。”王公公点了点头,算是应了,这个刚刚还在激扬顿挫打算“慰问”县衙官吏所有女性的牛人,此刻皱着一张苦瓜脸无力地靠在太师椅上,唉声叹气地道:“咱家可是等了你一上午,若是你再不来,咱家的小心肝啊,都快要被这些昏官们给气炸了。”
他声音轻柔,语调低缓,像是一个哀怨的闺中怨妇,特别是说那句“小心肝”时,还扭扭捏捏地翘起了一双兰花指,一时女性姿态尽显,不由得让林寿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赵知县似乎已是见怪不怪了,拉着林寿的手,这个位居七品县官的大老爷,眼里闪着泪花说:“林顾问,本官的项上人头可就全系在你的手上了,如果连你都没办法,我银丰县衙上上下下的脑袋可都要掉了!”
也不怪赵知县如此激动,自昨日他见到了林寿那匪夷所思的破案手法后,他心中已经完全折服与这个年轻书生那超越常人的智慧之下,若论当下谁还能破解这起“圣旨遗失案”,他的脑中的第一念头,不是县衙内掌管破案追踪的孙县丞和王典史,而是眼前这个刚及弱冠之龄的少年书生!
“怎么,昨日学生推算的有误?”林寿问道。
“不,此事并不赖你!”王公公站起身来,变脸比翻书都快,一挥手将手中的茶杯摔成了粉碎,道,“全赖这银丰县衙内的这些酒囊饭袋!”
“林顾问有所不知。”赵知县脸色有些讪讪地道,“实不相瞒,昨日夜晚公公派人夜审王家一众,按照林顾问所提示的三点,终于在黎明时分得到了那窃贼的准确身份。”
“原来那王世兴在江南巡查时曾收有一义女,年方十八岁,本是渔家女,自幼极善水性,跟随王世兴返回银丰县后,因为住不惯王家老宅的府宅大院,便被王世兴安置在了城外的山庄中,却不料此事极为隐秘,本官只查封了王家老宅,捉拿了王家遗孀,却独独遗漏了这个义女。”
“待今日王典史派人去那城外山庄缉拿那女子时,却早已是人去楼空,好好一座庄园不仅没有半个人烟,还被人一把火烧成了废墟,这下,一点线索都没有了,那窃贼也如鱼入大海,没了半点踪迹。”
“啊,怎么会这样。”林寿赶紧问道,“那王典史可曾在城内大肆搜捕?大老爷有没颁下海捕文书?”
“怎么会没有。”赵知县道:“本官特地请了本县最有名的丹青妙手画了一张那女子的肖像,孙县丞和王典史两位大人一早便派遣县衙内的衙差和巡检司的兵马在城内追捕,只是直到如今,依然没有半点讯息啊。”
“确实如此啊。”孙县丞和王典史也站起来一同推卸责任道,“公公明察,并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那窃贼太过狡猾!”
林寿眉头不由得皱起,万万没想到此案会变得如此曲折,而那窃贼更是如此机警,县衙内稍有风吹草动,她便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快的举措。
将藏身之地直接付之一炬,可谓是将所有能遗漏的蛛丝马迹全都烧得干干净净,除非林寿真是神人,不然休想从那一片碳灰中再寻到她的一丝踪迹。
好手段!好魄力!
单看她一把火就把价值千两的庄园烧成了飞灰,就不难看出这个窃贼,完全已经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信念,她这真是铁了心要把传旨的王公公和银丰县衙内的众官吏们,全都随着王世兴一案拖进阴曹地府里去啊!
“那个女子疯了不成?”林寿眼睛内滚着怒火,声音渐冷,道:“难道她不知因她窃偷圣旨会死多少人吗?”
“可不是嘛。”赵知县摸着冷汗说,“此案乃是通天之案,昨日已经上报给了布政司衙门,三天之内若是再不能追回圣旨,此案将会呈上御案,若是惹得龙颜大怒,我银丰县衙内数百官吏也会因此受到波及,轻则乌纱不保,重则身首异处啊!”
“还请林顾问救命啊!”周围的六房司户同时站起身来向林寿拱手一礼。
这是县衙内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的头头,后面还站着很多六房中的书办,这些在百姓眼中捧着铁饭碗的国家干部,此刻却向林寿这个瘦若骷髅、无品无级的书生行礼,若是传扬出去,只怕会惊爆了所有平民百姓的眼球。
不过林寿却处之泰然,脸上没有露出一丝惊讶和激动的表情,因为他有自知之明,这些县衙官吏之所以来拜他,无非是拜他救命而已。
这就像病急乱投医,而且他们脖子上的铡刀已经高高扬起,此时哪怕林寿指着王家老宅外的抱鼓石说一声,这块石头能救你们的命,这些官吏们也会对它跪拜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