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萧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他班师离京之日。
当日阳光晴好,长街繁花夹道,霞蔚云蒸。他还是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见吕信州一身铠甲,仍是白皙清俊,与行伍之人格格不入。只不过与来时不同的是,此时他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正中。胯下一匹原本有些突兀的白马,此时却恰到好处地彰显了他的与众不同。
东陵使团即将进京,不仅朝堂震动,民间也是一片欢腾。这份欢腾与去岁索伦来使大有不同,少了一分好奇,多了十分真心,大家是真心实意地期盼东陵大儒的到来。
而这一切,还要从江国与东陵的渊源说起。
如今提起东陵,江国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但放在五十几年前,情况还不是这样。东陵在江国的盛名,是始于五十年前一位东陵大儒对江国的造访。凌萧他们那时还没出生,所以不知道当时的盛况。但他们的祖辈至今一提起“东陵大儒”四个字,还是会心潮澎湃,滔滔不绝。
那还是明德年间,孝武帝在位之时。众所周知,那是江国最混乱低迷的时期。
孝武帝为人荒淫无道,后宫佳丽何止三千。不仅如此,他还喜欢吸食东蛟神药,在民间搜罗各色美女,于宫中夜夜笙歌。朝政荒废,奸臣当道。在他治下,江国贵族奢靡成风,京中遍布红楼妓馆,世族公子不学无术,终日风花雪月,纸醉金迷。那时京中还盛行过一阵南风,王公大臣家中常豢有**。总之是礼乐崩坏,腌臜不堪。
京中天堂盛世,四野民不聊生。尤其明德四年接连三月大旱,江国西北边陲几乎颗粒无收。请愿书递了一遍又一遍,都如石沉大海。老百姓走投无路,被逼造反。当时江国除都城外,处处硝烟,今日东边起来一个总舵头,明天西面闹出一个山大王,群雄割据,山河凋敝。
而索伦却在这个时节忽然拔地而起,攻城略地,不到十年时间,就成了与江国分庭抗礼的一方豪强。要知道在此之前,江国一直是这片大陆上的天朝上邦,享万国朝拜。而他索伦不过是北境的一个部落而已。可就在那短短的十年间,江国内部腐朽,不得不频频献城割地,国土面积大大缩小。
就在江国如一团黄浆,世风日下之时,元京城却忽然来了一队远客。
据说那是一个初春的清晨,元京城经过了一冬的烟熏炭烤,终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花树抽芽,青草冒绿,清新的空气中泛着淡淡的甜意。沿街小雨只淅淅沥沥的,给河道蒙上了一层水汽。
街上开始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撑着油纸伞,拖着慵懒的步子,赏花看雨。就连那些荒唐一夜,眼底乌青的贵公子们,也踱着自以为美的病西施步,弱柳扶风地攀上湿滑的桥头,临风照水。
就在这时,透过濛濛雨雾,一支由青年人组成的队伍从城外缓缓踏花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