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事抓起那把精美的匕首,指肚滑过秘纹遍布的枯黑刀鞘。
他异常缓慢地拔动匕首,寂冷的寒光一闪而没,晃得人合眼暂避锋芒。
他不再犹豫,将匕首完全拔出,凑到一旁光亮的油灯边。整把匕首将近两尺,刀柄与匕身的比例约为一比三,刀尖呈镰形,是适合挥刺、劈砍的比例和弧度。
这完全就是长剑与匕首的结合,竟然有如此巧妙的设计能将二者融贯而没有丝毫突兀。
匕身在跳动的火簇前泛着森冷的寒光,煤油灯噌噌地窜动,火苗矮身下去,光芒弱了几分。刃身的火纹仿佛活了过来,扭曲变形,犹如无数魔怪嘶吼狂舞。
主事的目光沉沉地坠了下去,淤陷进刀身的秘纹中。似乎有荒远嘈乱的声音响起,催促他挥动手中之物,割开血肉之躯,畅饮鲜血。
脚底忽然升起一股绝冷的凉气,主事猛然惊醒,他艰难地挪开目光,重新将匕首合。
叶成看不见主事的后背已经湿透,豆大的汗珠仍然不断在他的后颈滑落。叶成看见的是——主事将匕首置于灯前打量,胡乱地挥动几下又漠然地插回刀鞘。
“看起来很精美,可惜精美杀不了人。这匕首太沉重了,而且这些火纹是冶炼时没掌握好火候导致的铁色分布不均。
面的雕工倒是一流,可惜了只能当作工艺品,价值反倒不如那匣子,五枚足金币已是极限。”
主事将它重新放回匣中的黄锦凹槽中,失望地看向叶成。
他看不透那匕首,他相信眼前之人同样无从知晓,那么就由得自己随意捏造了,越贬低越有利。
叶成听了这话,入坠冰窟。十枚足金币已是一笔巨款,然而被他给予厚望的匕首却被说得甚至不如那个木匣子。
他叶成一生诚诚恳恳,首次动了贪念,却只能换回十枚足金币,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十枚足金币只够他富贵一时,并不能富贵一世。
倘若他违背一生的坚守只值如此,那又为何不继续坚守下去呢。叶成犹豫了,他觉得自己是罪人,可心却又不甘。
他觉得这是他唯一改变自身的机会,这是他唯一过城里老爷生活的机会。
“如果你一起死当,我可以支付你十五枚足金币,权当是......”主事看出了眼前那人的纠结。
叶成狠下脸,一把夺回长匣子,朝门外跑去。
主事始料不及,急忙低呼:“拦住他!快拦住他!”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对方没有违反任何规定,自己有什么理由拦截?
“不对,跟他!”他朝房屋角落望去,语气急促。
阴暗的墙角缓缓浮现出一道轮廓,原来叶成身后不远处的墙角始终立着一道人影。
“新来的,跟他,如果他去别的当铺,在门口截杀,他若离去,便在城外将他做了,带回那件东西,你便是立了大功。”
黑暗中的人影终于露了出来,先前发生的一切他都收在眼底。
“去门口叫其中两个家伙。”森冷的声音在背后传来。主事注视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有些懊恼自己将方才那人逼急了。
果然还是高估了这些贱民的心理素质,委实不堪一击。
不过此时挽救还不算迟。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出于封锁消息考虑,早在匕首出鞘那一刻,叶成在他眼中便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自然没必要再付他钱财,倘若能在其他当铺门前动手,还能演一出栽赃陷害。
他除了最后一个窗位的主事,还有一道身份——这间云享当铺分铺的掌柜。
那口匕首,以他这些年的阅历竟然丝毫看不透,然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哪怕将整间铺子卖了也不及那匕首的皮毛。
他哪里知道,将这座城卖了也换不来那把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