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总参对莱茵取得胜利还是抱有相当大的期望的，因为莱茵方面集结到的部队质量相当之高，数量也不差，骑兵甚至都有两千之众。相比之下，兰斯洛方面的军队，能称得上战斗力的不会超过五万。究其原因，兰斯洛需要一场对外战争来缓解一下国内压力，今年初的自由城市同盟大会无疑给兰斯洛帝国一个明显的征兆，大领主的传统权力正在受到挑战，如果他们希望在国内不流血解决问题的话，就需要在国外宣示霸权，以证明自由城市挑战领主是可笑的不自量力之举。所以兰斯洛帝国会在集结兵力明显弱势的条件下悍然进攻。这明显是赌国运于一战，愚蠢之极。”

“兰斯洛帝国因为许多城邦持观望态度，只是象征性地出兵作战。”

“我们回到刚才的制定计划的话题上，当时总参谋部准备了数种方案，包括蛮族从北方发起大规模袭击，莱茵军团进攻受阻，莱茵军团进攻顺利等多种方案以应对变化，却根本没去考虑他们战败。然而事实就是这么不幸，因为缺乏统一指挥，调度不灵，情报不准，补给难以为继等很多原因，我们现在推测到的情况是——莱茵军团在正面战场，恐怕已经遭受难以挽回的失败。而你们所制定的计划内容就是——在兰斯洛帝国全面占据优势的情况下，武力干涉莱茵兰斯洛战争，防止对方扩大战果，必要的时候可以同兰斯洛作战。但由于不能预先判定兰斯洛人的态度，我们只好在计划中将他们视为敌人。这当然是最坏的打算，但提前做好最坏的打算没有任何错。相反，此次总参谋部有些急于求成，反而漏算了最糟糕的情况。”

“就在不久前，我们的莱茵情报分局突然失去了联络，他们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的属下在干些什么，翔实可信的情报也完全没有。现在他们能给出的情报，就只有几天前伦巴第大公紧急动员他能调集到的所有部队。莱茵远征军的联络断掉的更早，我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在哪里，是正在胜利还是已经失败。”

“我猜是有一支兰斯洛军队迅速切入远征军与本土之间，或许还破坏了渡口和桥梁。这些使得莱茵远征军与我们失去了联系，我们的情报机构显然是人为破坏的，应该是为了配合其入侵本土的行动。兰斯洛帝国咬定我们不会在莱茵联邦占据优势的时候突然干涉他们的纷争。因为显而易见，那样对我们而言没有任何利益可言。种种迹象表明，他们是突然切入莱茵腹地的。他们的情报机关突然在这几天对我们发难，证明对他们而言，胜败就在于这几天之间。如果我是兰斯洛帝国的将军，一定会选择逼迫敌军速战。”

“继续说下去。”

“如果选择逼迫敌军作战，那么我就一定会选择攻其心腹。直取其首都芬奇并不是最佳选择。这里值得一提的大城市只有芬奇一个，而且周边多山，难以令骑兵展开，如果防御方将战场选择在多山地区，会令他们非常难办。”

“正常的取道，应该将兵锋直指鲁尔河沿岸。”

“那里有足够多的市镇供他们劫掠，兰斯洛军队不管出发时带了多少补给，如果不加补充现在都一定难以为继。我们在这之前没有听说过半点有关兰斯洛军队侵入内地的说法，哪怕是坊间传闻都没有。我也曾经向雇佣兵们打探过消息，他们也一样。说明兰斯洛帝国部队根本没有做长途行军的先期准备。所以他们一定需要劫掠。刚才说到芬奇不属于进军的首要选择地带，我认为他们将战略目标设置为鲁尔河更合适也更合理。”

“而莱茵方面，如果他们能推测到其兵锋所向，就会在它的必经之路上布下防线，在决战中消灭敌人。敌人既然已经进入其腹地，就不可能像在边境一样用堡垒群拖住他们——腹地防御工事不堪一击，城镇又富庶的多。任凭战火在此肆虐是不明智的。按照难民们所听说的陛下紧急动员的时间和难民家乡到首都芬奇的距离，可以推测出伦巴第大公开始下令动员的时间。如果大公从芬奇出兵，在途中截击敌人。我认为——在这里到这里。”修斯用手指了一下莱茵联邦行政地图。画了一个圈。“成功截击敌人的可能性较大。”

“所以我认为，按照目前的发展态势，我们如果出兵，应该尽快用剑将鲁尔河地区划入我方实际控制范围。在这里我们一定能等到他们，一旦宣战可以沿河弹性防御，从而等待增援取得战略主动。如果我们在战争后不希望看到伦巴第灭国，就更应该如此。一旦慢敌人一步，鲁尔河地区被劫掠一空，对于他们而言就是动摇根本，我们的难民压力也会增加。反观兰斯洛帝国，一定已经期待劫掠此地许久，我们提前占领等于毁掉了他的一个行军仓库，他们抵达之时既不敢妄动又不能劫掠，背后还有情况不知如何的莱茵远征军，一定会急于求和。”

“嗯？怎么不说了。”

尼古拉有点诧异地掀起他的老花镜，抬起头看着修斯。

说来也挺搞笑的，一开始尼古拉对修斯说“只要听就好。”然而最后滔滔不绝的倒是修斯。

不过校长大人看起来倒是不怀异议，他安静地拿出来一个小本本开始记些什么。

这搞得修斯有些尴尬，好像自己在不知深浅地给校长上课。

“难道说我会让你感到很难堪？不，没必要，这里没别人，繁文缛节就先省了吧。”

“不……校长阁下，我说的差不多……嗯，差不多了。”

“那么好。”尼古拉合上了他的小本本。“我说的也不少，有些渴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茶？”

“……”

“那我按自己的喜好给你倒了。”

“谢谢校长。”

“实际上，你说的这些，有很多总参谋部已经分析得到了。”尼古拉用他长着老年斑的右手倒了一些热茶。“不过你能在几分钟内分析的顺理成章，年轻人。”说着他递上了一杯茶。

“只有你父亲尝过的好东西，值我半年工资。算对你的一点奖励。”

“这些结论本身或许没什么，但能迅速根据已知情况得出结论，这一点是多少人想做而做不到的。总参谋部一刻不停地分析了很久，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我倒越发得，你拒绝邀请反而成了我们的损失。我当然知道人有各自的想法，但现在我请你再考虑一下。”

“我仍旧选择否。”

“那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不会被轻易改变。好吧，这里的前途不一定只有这一条，我的学生中，现在连当牙医，在织布厂干活的都有。人当然不能重复其他人的轨迹，当然也没有谁的人生从开始就已经被定下。我想你的父亲也不希望你去重复他的或者艾森豪威尔的人生。”

“是。”

…………

“我到最后也没有告诉校长，我为什么选择拒绝。倒不是我不愿意为国家效力，相反，我对那些危难时刻背弃祖国的人恨之入骨。只是我不愿意再变成第二个艾森豪威尔，或者第三个父亲大人。这次动员结束后，我就要动身去莱茵。”

“莱茵？”

“去实地考察，顺便打听一下海因茨……是生是死。而且我也不想再回那个临时落脚点，毕竟我已经在那里呆了十六年，够长的了。期间也认识了驻扎在一起的，曾经还蛮有趣的旅伴。我也厌倦了除了姓氏什么都没有的生活。让我想想以后该干些什么呢？雇佣兵，探探险，挖挖宝，屠个龙，杀个野猪，领点佣金，有吃有喝的时候还能多睡会，好像还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