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直着眼睛看向空行夜叉,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感受不到恐惧。那个能令最精悍的荒原战士闻风丧胆的猛鬼,也在沉定地望着他。
铁锁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叮啷。
叮啷啷……
他们相距仅三米。
唐归知道,当他扣下扳机时,晶体弹头还未射出去,空行夜叉就已撞墙而入再把他撕成碎片洒落荒原。
时间在锁链回荡的声音中,迅速地流逝着。
空行夜叉似看得够了,兴趣全无,突然朝着他沉沉的咆哮一声,随后震动翅膀,空气波流冲散浓雾。
当唐归回过神儿时,连同空行夜叉一起消失的,还有在辽阔荒原上,如雾裹裳、铿锵而行的千百只猛鬼。
铁皮房外清清朗朗,雾气薄淡。
那棵张牙舞爪的枯树瘦细光秃,孤零零地站在窗外正中。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好似方才发生的那一切,只是黄粱未熟前的恐怖噩梦。
但唐归心里很清楚,他所见到的,都是真实存在过的。
将浓雾测试仪揣回原位,手握着晶体枪,以一种连他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沉定步伐,缓缓地离开了那间孤立于灰镇边缘、与黑雾下的枯树遥遥相对的铁皮房子。
唐归按照麻虱给出的坐标找过去,一路上忐忑难安,总觉得灰镇被某种古怪的氛围笼罩着。
此地居民仍旧神情麻木,但视线偶尔掠过他的徽章和枪支时,目光里又迸射出让人感到诧异的亢奋来。
唐归保持镇定,从人群中穿行而过。
若灰镇敢对巡荒者不利,是要遭到孤城报复的。
只要断了每天两次的救济粥,被病痛和孱弱束缚的灰镇居民,根本挺不过三个行昼,就会出现大规模械斗。
为食物,也为家人。
“唐归,你能不能劝劝麻虱?”迎面走来的中年男子布衣光脚,满脸胡子。双眼中潜藏着残酷岁月留给他的市侩,以及狡诈。
唐归很讨厌他,但每次来灰镇,都绕不开这个叫做毒鸦的中年人。他就像是贫民窟里的食腐者,召集了一大批肯为自己效力的帮手,暗地里干了不少坏事。
在巡荒者月度例会时,唐归就曾听一个同行说起过,毒鸦用暴力手段克扣孤城发放的救济粮,再指使那些肯为一餐而拼命的人替他做事。
要么去杀人,要么去搜集情报。
但这一切都是巡荒者的猜测,找不到半点证据。
唐归沉声问:“麻虱怎么了?”
“他要把那一家人都弄死!”毒鸦那张始终交织着谄媚和冷血的脸上,竟很难得地露出了一丝同情。
唐归紧皱眉头,视线越过黑压压的人群,望向被围在中央的小铁房。
搭档恰好从里面走出来,将房门摔得山响,炫耀般地点燃灰镇里极少出现的香烟,咬在嘴里吞云吐雾,眼神轻蔑地扫过围观者。
那样子仿佛在说:我真想把你们全部杀光!
“你要知道,孤城给我们的任务只许完成,不许失败!”唐归快步走过去,毒鸦光着脚在遍布石子和金属碎片的道路上跟着他,精悍的体力不像一个枯瘦的灰镇居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