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道:“我们正在抓捕一个外地潜逃过来的重刑犯,你老人家要是看到什么可疑人,请随时告诉我们。”
老人道:“那人长啥样子?”
军人道:“那家伙二十多岁,是个小白脸,留着一头长发,腿上还有伤。”
老人点点头,“那可辛苦你们喽!”军人道,“辛苦点没什么,不过那家伙伤了我们好几个人,要是逮住他,非枪毙他不可……”
谷南低头仔细地帮老人整理药材,军人以为谷南是老人的儿孙,也就没有盘问什么,检查通过了,小客车被放行,谷南暗自侥幸,幸亏自己把长发割了,脸也被弄黑了。直到那群军人看不见了,谷南才发觉自己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了。
一个小时后,小客车到了附近的县城,这里是终点站,所有人都下了车,谷南还没来得及感谢,卖药材老人已经走远了。
此时,天已经快黑了,谷南傻乎乎站在原地,汽车站异常地喧闹,车来车往,人潮涌动,几乎每个人都在说话,没有说话的也在吃东西。广场的空地上站满了人,光着上身,走路横晃的男子,打扮妖冶的女子,挑着袋子的民工,不时在人群中闪现……
谷南耳朵嗡嗡直响,他觉得自己就像掉进大海里,连一棵救命稻草也没有。他怕别人发觉自己跟他们不一样,不得不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散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谷南对这里充满恐惧,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儿。他万分羡慕那些聚在一起嘻嘻哈哈聊天的民工,他们都有同伴,可以共同抵御风险。
而他自己的苦痛却无人倾诉,只能独自默默忍着。谷南鼻子一酸,他觉得十分委屈,泪水在眼眶中转了两圈,差点掉了下来。
过了没多久,天彻底黑了,车站外的广场上只剩下谷南和一些民工。民工们捡起两张报纸,铺在地面,然后躺上去。谷南有样学样,跟着也捡了两张报纸,铺在地面,然后躺了上去。他身心都已疲惫不堪,刚躺下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他梦见自己遍体鳞伤蜷缩在雪地上,身上的伤口流着鲜血,把身旁的白雪染成血红色,他把埋在雪堆中的头缓缓地抬起来,两只眼睛怒视着四周。
“你生气了?”一个耳熟的声音问道,
谷南打量四周,却没发现有人,他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声音嘶哑问道,“你是谁?”
那个声音发怒道,“混帐!竟然连我也不认得。”
谷南感觉有人狠狠踢了自己一脚,他在雪地里滚了两圈,血从伤口流出来,浸湿了单薄的衣服。
他想爬起来,但实在没有力气,整个人已经完全冻僵了。他慢慢睁开血肉模糊的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
这时候,一个人影在他眼前晃动,冷冰冰地看着自己,他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楚那个人影是谁。
就在这时,他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了。天突然下起了大雨,广场上一阵大呼小叫,民工们爬起来,争先恐后跑到店铺的屋檐下躲雨,谷南也跟着跑到屋檐下,望着外面的雨水发愣。
天亮后,谷南离开汽车站广场,在街头胡同漫无目的游荡。身边走过的每一个人都让他羡慕不已,他们都有自己的家,而自己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此时,他已经对街上的车水马龙麻木了,不再觉得恐惧。
走了一个小时,谷南又热又渴,他看到路边有一个水龙头,几名妇女在旁边一边聊天一边洗衣服。他虽然不明白那根管子怎么会冒出水来,但此时已经管不那么多,他硬着头皮跑过去,伸头狂喝了一气,然后,在那几名妇女惊愕的眼神中继续向前走。
快到中午时候,谷南来到一条热闹的大街,大街两边是一家家饭店,里面的人推杯换盏,边吃边聊,每个人都是乐呵呵的。一瞬间,谷南真想冲进去大吃一顿,但随即还是把这种想法抛开,吃饭得掏钱,这个规矩他还是知道的。
他继续糊里糊涂向前走,走累了,便坐在角落里歇息。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肚子饿的咕噜咕噜直叫,肠胃扭成了麻花。
强烈的生存本能让他忘记了恐惧,他暗暗告诫自己,“必须得想办法活下去,自己一定能行的。”
饿急生智,他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乞讨——乞讨是个古老的行业,时代虽然不同,但也会有乞丐吧?”,这个念头使他高兴起来。
过了不久,谷南找到一个破碗,重新回到那个热闹的大街边,他把一张纸铺在地面,上面放着一个破碗。然后他坐在纸张后面,躬着身体,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
几分钟后,来了一对母子,男孩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他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两块钱,放在了破碗里。谷南低低道了声“多谢”。低头看着母子倚靠在一起渐行渐远。
过了两个多小时,他的破碗里已经有十多块钱了。他把破碗里的钱揣进兜里,拎着破碗,躲到楼群的角落里,打算用这些钱换些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