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热锅里汤滚面翻。一片片刀削面从天而降落入锅中好似银鱼戏水活蹦乱跳。
配合娴熟的刀法,童关念了首气势十足的顺口溜。
一削外寇镇山河。
二削奸臣安百姓。
三削盗匪天下宁。
四削小人酬知己。
五削妖魔敬神佛。
“好!”小风不住喝彩。
“山西无所有,刀削面一碗。伊兄弟,你凑合吃吧。”一碗刀削面已新鲜出炉。
“凑合?”小风不以为然,直言:“小时候别说这碗热气腾腾的刀削面了,就是风干的馒头也有一顿没一顿的。”
他说着就大口吃起来,“嗯,好吃。”
童关瞧着却有些心疼。柔声道:“伊兄弟,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家乡在哪。”
“家乡?呵呵,我没有家乡。”
“啊?”
“怎么了?”
“没什么。”
小风莞尔一笑,坦然道:“我打小就是个孤儿,从记事起就被人卖来卖去的。十二岁那年被人卖进戏班,跟着戏班子一路演到京师。后来东厂招人,我稀里糊涂去报名又稀里糊涂被选上,最后……嘿嘿,还稀里糊涂的成了一名暗人。说起来,老东家对我也不差,尤其是福如海。他爱看戏,我的猴戏演得不错,挺讨他喜欢。诶……我怎么念起他的好来了?”
“这有什么呢?”童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况且人性复杂,哪有一味的好和一味的坏?”
“那倒是。你呢?”
“我?”
“说说你吧。你是怎么当上阳明堡少堡主的?”
童关顿了顿,缓缓道:“天下苦儿是一家,我也是个孤儿。”
“哦?”
“我和你一样,也不知家乡在哪,父母姓甚名谁。听说我尚在襁褓就被我义父收养了。”
“我知道。”小风道,“你义父就是阳明堡的堡主吧!”
“不错。我义父就是阳明堡堡主,西北大侠——童仁。二十年前,雁门关外,义父从一帮马贼手上救了我并为我取名‘童关’。他喜欢走南闯北,行侠仗义,我自小就跟着他四海为家。他待我亲如父子,授我武艺,可惜……不等我长大成人他就……”
那一年,天山脚下大雪纷飞。
“关儿,你听好。一会儿我与那人动起手来,你只管远远闪到一边。只要比武没有结束,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过来。记住了吗?”
“孩儿记住了。”少年童关懂事道。
为了今天这场决斗,童仁已经准备了十年。十年间,他的对手早已成为江湖上骇人听闻的大魔头。
“他来了。”斗笠下的童仁微微扬起嘴角。
伴着一阵清脆的银铃声,潇潇风雪中果然遥遥走来一对仙人似的父女。他们身着白色披风,在白皑皑的天地中宛如雪族精灵。
未等他们走近只见一条灵蛇似的软鞭长驱直入,所向披靡。出手的是那位父亲。他这一鞭之急,急过风驰电掣,威力之猛,猛过天雷地火。童仁几乎是以“瞬间移动”的速度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袭击。然而身后的雪山却不幸被崩开了一道裂缝。
浩瀚的雪海中雪花纷飞,两人亦如仙人斗法翩翩起舞。他们上天下地、飞来飞去,打得山崩地裂登峰造极。
五百个回合后两位旷世高手双双抛却手中武器,于云巅之上以掌心相对直至漫天大雪覆盖了全身才耗尽彼此的生命。
所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高手对决注定一损俱损。然向死而生,能够长眠于此也算死得其所。
童关面向天山扣了三个头,山顶上那对屹立不倒的雪人仿佛安然的笑着。一望无垠的雪原上唯有童仁那把“常青剑”傲立雪中。与白衣男子一起来的少女此刻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童关手握剑柄毅然拔出剑身。从今以后他就是这把剑的主人,不但承袭了这把剑的意志还肩负了这把剑的荣光。
童关走了。
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浩瀚的雪海中留下了绵延不绝的足印。
雪域的夜静的令人发慌。又大又圆的月亮好像离得很近很近仿佛伸手就能摸到。若非此刻又冻又饿又孤寂倒真值得欣赏一番。童关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不知前面还有多远的路,举目望去白茫茫的雪原上看不到一处栖身之所。他来时不曾想过自己会困在雪中,此刻脑海里却不自觉地翻腾着一些不大乐观的想法。
“嗷呜”
一声突如其来的嚎叫划破天际,令人警醒而又毛骨悚然。
圆月之下,远处的山崖上傲然伫立着两匹银白的雪狼。它们宝石般猩红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童关。
童关怯步了。一种本能的恐惧迅速占领了他的身体。
“嗷呜”
随着又一声狼嚎月亮忽然失去了光芒。传说“天狗食月”大概就是这种景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