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一个人的演出结束。
回到后台来不及擦汗,祝涟真一口气喝光整瓶水,然后将空瓶随手一丢,浑身放松倒进沙发里。
阿绪收拾完东西找到他的时候,发现他居然已经在休息室里睡着了。
“老板,醒醒,该回去了。”
被摇晃醒来,祝涟真有点受惊,再加上最近睡眠不足,经常引起一阵心悸。他看了眼时间,晚上十一点半,而凌晨四点还有飞机要赶,去录一期综艺节目。
估计接下来一整天的睡眠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阿绪提议道:“其实跟节目组协调一下也行,编导们应该也不喜欢起大早录制吧,你该好好补觉了。”
“熬一两天而已,没事。”祝涟真仗着自己年轻气盛,单飞后常常通宵达旦忙工作。钱与名气当然不缺,只是追逐梦想这件事不知道哪天起,就从“想要去做”渐渐变成了“不得不做”,忙碌到晕头转向时,他都忘记了还有“拒绝”这个选项。
不过一个人在娱乐圈单打独斗,面临更多阻碍也是理所应当的。祝涟真没力气抱怨什么,在车上闭眼就立刻入睡。
记不清这是第多少次梦到谈情,三天两头的频率,醒来也常常记得内容。在今天的梦里,祝涟真被一档选秀节目邀请去当导师,本来高高兴兴,结果到场发现谈情也被邀请了。两个人在镜头前总意见不合,下了台也继续吵架,梦里的谈情丢下一句“随你怎样都好,我们就装不认识吧”,仿佛是在指责他无理取闹似的。
祝涟真愤然离席,还说再也不要跟谈情同台,两个人就这样老死不相往来算了。
醒来的时候,车已经停在了机场航站楼门口。
祝涟真的掌心还带着梦里的余热,整个心仿佛还被拉扯在半空中没有着落,周围几个助理明显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
梦而已,没什么好生气的。祝涟真一边在心里劝慰自己,另一边嘴上却情不自禁地悄悄咒骂起来——居然敢跟自己吵架……谈情在梦里怎么这么有能耐呢?甚至连“我们就装不认识”这种话都说得出口,凭什么?
祝涟真知道自己这样跟一个假想敌置气的行为挺好笑的,也知道梦境里的谈情与现实的形象相差甚远,没必要较真。可是每次醒来,他还是忍不住把梦境的遗留片段反复回味——毕竟要维持他与谈情之间的联系,只剩这个方式了。
有时也会设想同样的情况放在现实里,谈情会是什么反应?
不对……谈情生过气吗?也会偷偷在心里跟他较真吗?生气的模样和梦里所见的一样吗?
祝涟真想象不出来。
受自身的潜意识驱使,他的记忆已经加上了一层斑斓美好的滤镜,谈情是其中最温柔的一道光线,不该违背他的任何意见。
所以,怎么可能吵到不可开交,非装不认识、不同台呢?
祝涟真不知不觉间又因自己的思绪皱起眉。口罩之上的双眼布满红血丝,但疲惫却没有减弱他半分气场。
现在可不是想谈情的时候——他突然回过神儿,嘴角嘲弄地勾起来。
他知道事到如今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想看他受挫想看他落魄,而他必须证明给所有人,自己没有组合照样是顶尖的idol,这条路上他永远不可能输。
凌晨天空昏蓝,晨光刚从地平线慢慢渗出。
飞机落地,祝涟真又坐上节目组的车,前往录制场地。
这档节目以谈话为主,主持团队有许多刁钻问题诱导艺人,祝涟真早有耳闻。他有点担心自己现在状态不佳,会不会困到胡说八道闹笑话。
幸好,现场粉丝很多,主持人还跟他打趣:“我可不敢逗你,要是说错话,那么多粉丝不会放过我的。”
祝涟真带着妆,别人看不出他本来的倦意。和主持人说说笑笑,精神气没涨多少,他倒是觉得自己演技有进步了,说出来的话语基本没走心,只不过全是观众爱听。
被问到“最近和哪个队友有联系时”,祝涟真不假思索地答:“最近挺想约他们出来吃个饭喝点酒的,但大家都很忙,想找个时间不容易。”
很奇怪,组合人员齐聚时他们从未展现过和谐,现在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祝涟真反而变得措辞谨慎。
其实他很长时间都不清楚自己在顾虑什么,也许是怕话说得太绝会让一部分粉丝伤心,又或许是想给团队留最后一分体面。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没了“acemon”这个挡板,才下意识要更注意自己的言行。
这期节目录完,祝涟真几乎睁不开眼了。连去酒店的力气都没有,直接在车上一觉睡到天亮。
醒来后他望着橙红色的晨光,忽然心血来潮,甩掉所有工作人员,独自一人开车兜风。
这个城市他因为工作来过很多次,可一直不熟悉,开到一个没人的街角后,他打开电台,此时正好是谈情的节目《天气真好播放时间。
祝涟真打开车窗,让凉爽的风吹进来。
“最近电台接到了很多相似的问题,比如‘acemon什么时候能回归啊’‘你们几个是不是吵架啦’……谢谢大家的关心。”谈情略沙哑的声音从设备里传出来,“现在对acemon来说是特殊时期,我们五个人需要沉淀一段时间才能重新迎接它,我知道大家的担忧,但还是请相信我们吧,给我们一个成长的机会。”
祝涟真学会了这套官方说辞,在车里轻笑一声,可当谈情末尾又开玩笑“想我们的话,就梦里见吧”时,他又蹙起眉头。
——不要再来我的梦里了,你明知道你占据了多重要的位置。
——如果非要来……起码也得说几句实话吧。
清晨的阳光彻底笼罩大地,祝涟真拨下遮光挡板,紧紧倚靠着车座,听谈情在电台里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