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奏渐弱,谈情说:“最后一首,要播放的是我的队友祝涟真的新单曲《lame,希望这首歌伴你新一天的好心情。”
祝涟真的心跳从他念出自己名字的那秒就乱了方寸。
这算关注自己吗?
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祝涟真就率先否定了——凭他们的名气和关系,知道对方的工作动态理所应当,连他也清楚谈情最近又和哪些演员合作,看一眼裴俏朋友圈就行了,根本不需要刻意关注。
于是他暗笑谈情多此一举。
无非就是想跟粉丝们装装样子罢了,倘若真连他的新歌都能迫不及待地听,那又怎么会忍得住不与他联系呢?过去吸引他注意的小伎俩花样百出,如今难道使不出一个招数吗?
熟悉的旋律结束,车内恢复沉静。
祝涟真听到后方有车子按喇叭,知道这是工作人员们追来了,他匆忙地抹干净湿润的眼角,又瞄一眼镜子检查眼眶有没有发红。
“准备订机票了,你是想今天回容港,还是多玩几天再走?”阿绪问。
祝涟真从车窗探出半张脸,“我居然还有能玩的几天?”
阿绪:“刚才我跟裴姐说你太累了,所以工作时间调整一下,让你补觉。”
补觉?算了吧。
多半又要梦见谈情,不知道他下次要跟自己怎么吵呢。
祝涟真这么想着,嘴角却不自觉地掠起弧度——不行,论吵架,他才不能输给谈情。
“嗯,那就先在这订酒店,睡到明天再说吧。”祝涟真给出答案。
他倒要看看今天谈情会怎么表现。
……
……
又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谈情在家时只会发生两种情况,一种是他把全部灯光和音响打开,循环播放最新的综艺节目或喜剧电影;另一种是让黑暗占据每一处角落,只有电视上的光亮映在他瞳孔里。
今天是后者。
虽然是一档轻松有趣的节目,但谈情始终面无表情,所有情绪全都积压在淡漠的表皮里,不断地聚拢,却从不爆发。
他紧盯着屏幕,电视上的祝涟真每一次笑容加深,他掌心里都会多一道浅浅的指印。
他知道祝涟真不屑于假装情绪,所以开心就是开心,任何一次强颜欢笑对谈情来说都一目了然。可是这才分别多久,谈情发现自己居然分辨不出祝涟真在镜头里的态度了。可以说是“演技有进步”,但为什么要在这方面有长进呢。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祝涟真已经从过去里抽离,朝向新生活了。所以能毫无顾忌地在人群中笑出来,即使听到队友们的名字也不带眨一下眼。
谈情慢慢意识到,可能只有自己还留在原地守着一隅,守着他有生以来为数不多的快乐。祝涟真在梦想的道路上从未求任何人参与,旁人只是来过一次,看了看风景。而风景没有主动留人的道理,仅此而已。
黑暗中多了一点烟草燃烧的光亮。
称不上遗憾失落,因为谈情的心理建设里早有这份认知。只是想到自己曾经带给祝涟真的快乐恐怕能被任何事物取代,再豁然的心依然免不了无奈。
几乎只要睡着,他都能梦到祝涟真。有时是他们两个远走高飞,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个旁观者,不停地见证祝涟真取得各种新成就。于是每次睡醒,谈情都得自嘲地承认潜意识里的危机感。他怕自己的存在会让祝涟真不幸福,但更怕的是没有了他,祝涟真照样幸福。
梦境里的自己有太多连谈情都陌生的面孔。最令他印象深刻的,是有一次梦见祝涟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家里安排认识了一位出身优渥的女孩,没多久两人就举办了婚礼,所有粉丝与媒体都争相祝福,所有宾客都赞美他们天作之合。
唯独他坐在最偏远的位置与气氛格格不入。
那次梦醒来后,谈情感受到了自己心跳的紊乱,随后觉得梦里的自己不可理喻——面对曾经的恋人,应该抱以衷心祝愿才对,为什么会夸张又不堪地想死在他的婚礼上,为什么成为不了爱人就想成为他的阴影,害他一辈子惊惧难过?
幸好谈情能很快从这种虚构的场景里脱离,只是在这之后,他开始接受祝涟真有朝一日会与别人谈婚论嫁的可能性。
这份暗示持续了很久,直到有一夜他梦到他和祝涟真完成了以前去冰岛的约定。只有他们两个,没人打扰,在冰天雪地里相拥亲吻,好像这辈子就认定彼此了。
可惜这个梦是提前醒来的,闹钟无情地打断了他所有构想。谈情睁开眼,只是思考了一下今天有什么工作而已,短短几秒钟过去,他脑海里就只剩碎片化的亲昵了,之后再怎么努力回忆也拼不完整。
谈情不得不承认,梦就是会放大一个人内心最隐蔽的角落,尤其是对他这种把身体当个无底匣子的人,什么情绪都往里填充,然后自顾自地汹涌。
他可能只是对祝涟真的未来产生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嫉妒,到了梦里,却演变成恨不得同归于尽的扭曲;可能只是期待能和祝涟真再建立普通的队友关系,梦里却直截了当地展现出他想把一个人据为己有的冲动。
而他醒着的时候永远平静,永远默不作声。他习惯披着坚不可摧的外壳,披得太久,以至于误认为它能融进自己的血肉。
谈情觉得,多在工作中活跃也好,等累到迎来真正的深度睡眠时,应该就不必再受困于对祝涟真的情绪了。
至于他真正想说的话,还是去梦里听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