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干什么?”曹氏这次没能按住她,新月已经自己从床坐了起来“我让王伯设了路祭,如果近前没有我们的人,陛下听说了,肯定不是一桩小事。”
说着,新月已经自己穿了鞋,结果起的有些猛了,眼前一阵花白。
“听说就听说,咱们安宣侯府已经满身脏水了,不怕这一盆了,你的身体要紧。”曹氏说完,见新月停了下来,怔怔的看着自己的身。
只见新月依然穿着刚才在灵前穿的衣服,浑身是血的外袍已经脱了下来,但是裙摆的腰部,手还满是王氏的血,新月突然问“大嫂,太子妃怎么样了?”
“说是只有一口气了,棺材已经备下来了,她和太子怕是前后脚了。”曹氏说完,也用帕子擦了擦眼睛,她对王氏如此贞烈之举,又惋惜又敬佩。
“颦儿,你是死了吗?快来给我更衣。”说着,新月抬高了声音,颦儿不敢再耽搁,于是前给新月换下了沾血的衣服,又换了一身素衣。
新月代表安宣侯府,设的路祭就在侯府外不远的地方。她刚刚站定,就见容昭的棺椁已经由四五百人围着着,外圈也有几百人,近千人拥着,慢慢的向城外皇陵行进。
新月身边站着曹氏和徐新泰的长子敏聪,设路祭都是一家之主,领着家眷从旁祭奠,而徐新泰不在,四岁的敏聪自然就成了这安宣侯府唯一的男丁,新月感谢曹氏这么做,这不仅仅是维护了安宣侯府的名声,更是让新月不会因为抛头露面更受瞩目。
一场声势浩大的葬礼,就这么从开始,一直到天黑才结束。
新月就这么茫然的站着,觉得自己指缝间,还有没洗干净的血,颦儿和翡儿前“姑娘,天色不早了,进去吧。”
新月觉得自己的眼泪,刚才在殿中已经流尽了,这会竟一滴也没有了,她不在张望,才是容昭,也应该是真的入土为安了。于是新月也在心里,让自己,忘却这段从未开始,何谈结束的感情。
抬步快要走到侯府门口,新月听见有人再叫她,回头,新月皱了皱眉。
江侯爷江晚的夫人庄氏,世子妻陈氏相挟,正在廊下下轿子。
新月赶紧前迎接,屈膝给二人行礼“侯夫人,世子夫人。”
“快免礼。”庄氏六十有五,但一点也不像老态,眼神炯炯,目光如炬。
新月站直身子“不知二位夫人来,有失远迎,快请府里坐吧,颦儿通报嫂嫂,我们正厅迎客。”
“不,不用这么麻烦,我和母亲在前面的路亭祭拜了太子,正准备回去,路过你们门口,正好看见你,就想与你说说话,就不进去,叨扰你大嫂了,她也挺忙的,找个正式的日子,我们两家再见面才合礼数。”陈氏一直在婆婆身边打理家事,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主。
“那怎么能行,那有客人到了门口,不进去喝杯茶水的道理。”说着,新月执意想请二位进去,庄氏不为所动,开口道“只是来看看你,这看到了,我们也就再说几句话就走了。”
“见,见我?”新月有些诧异,自己何时与这两位有过交集。
有马嘶之声,新月抬头,见骑着马从后面而来的三个人,分别是江家的三父子,江晚,江赞和最后面的江扬,江扬看到母亲和嫂嫂在门口就拉着新月,立刻从马跳了下来“母亲,嫂嫂,你们干什么呢?我们该回府了。”
“只是在路边遇到了新月姑娘,二叔急什么。”陈氏忍不住的想笑,但想现在这场合,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新月看着这一家子比祭祖时到的还齐,皱了皱眉,拘身对三位又是一礼“小女见过江侯爷,江大人,江将军,即到了门口,几位何不进府中用杯茶,吃个便饭。好让新月谢谢那日江侯爷和江将军的安排帮助。”
江侯爷坐在马,看着眼前这座安宣侯府摇摇头“时候不早了,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夫人,走吧?”
庄氏见新月应对得体,进退有度,不住的点头“真不愧是徐家的姑娘,你姑母把你教的很好。再过几日,我家有场小宴,倒是给姑娘你下帖子,你可不要推迟。”
新月皱眉,现在正是国丧,家中办宴,也决计不能大请宾客,所以这宴,肯定没几个客人,而自己和她素来没有交集,自己过去算怎么回事啊?
但话说到这里了,新月只得点点头“谢夫人”
“好孩子,我们走了,再见”庄氏真的是越看新月越满意,点着头在儿媳的搀扶下离开了。
等曹氏得到消息,迎出来的时候,只看见江家的下人的背影,有些惊讶的看着在门口发呆的新月,问“这,不是说有江家的客人,这怎么走了?”
“江老夫人说是经过这里,正好看见我,所以给我打个招呼。因为今日特殊,不便进去做客,再找个时间门做客。”新月念白似的,说着庄氏和陈氏刚才给自己说的话。
“那骑在马的,可是江家的三位爷?”
新月点头,然后看向曹氏:“嫂嫂,江老夫人请我去她们家赴小宴,这是什么意思?”
“现在这时候,他们家还敢摆宴?”曹氏先是惊讶,随后想到新月说的是小宴,于是想通了一点的说“他们家的二爷,江将军,丧妻后,还未续弦,这,这不会是…”
轿子中,庄氏满意的拨弄了一下手里的佛珠,想起刚才那丫头手掌发热,脸色也红润,像是个好生养,模样也是一顶一的出挑,而且还很是懂礼数,眼神中也是个聪明的,越想越对这个还没影的儿媳妇满意。
“娘,您怎么能不跟商量,就跟大嫂,去人家门前起哄呢?”
“这怎么能是起哄呢?我与你大嫂只是从她家门前过,见她失魂落魄的,就想与她说几句安慰安慰她,可是话还没开口,你们父子三人就到了。”庄氏一听儿子气急败坏的样子,觉得这事更有门。
“人家好歹一个女儿家,您请人家来咱们家的私宴,她能悟不出是什么意思吗?”
“你侄女,倩儿行及笄礼,不能大办,我请一个侯门家的嫡姑娘来观礼,怎么了?”庄氏解释道,随后大笑出声“你看你急的。”
“母亲,大嫂,你们可不能乱点鸳鸯谱啊,我比那丫头大多少岁啊。”江扬还是气恼。
江晚乘马过来,对正在说话的母子说“大街,人多嘴杂,回府在说。”
“父亲,您劝劝母亲吧。”江扬说完,也就止住了话头。
到了府中,不等庄氏下轿,江扬就从马下来,小跑到母亲身边“母亲,孩儿刚才并未与你说笑。”
“这事你问你父亲,他什么看法?”庄氏从江晚刚才话的意思里,大致感觉出来了他的意思。
江晚下马,抬步走进了府里,江扬从旁,片刻,江晚才开口“如果不是因为她是二嫁之女,这样知进退,有能力的丫头,怕是做梦,也落不到你头。”
“为娘也是这意思,扬儿啊,你年纪也不小了,再过几年续弦,大家闺秀就不嫁你了。只能娶一些小门户,和庶女了,咱们侯府,可不能有这样的媳妇啊。”
“那也比娶一个二嫁之女好听吧”江扬情急,脱口说出后,觉得说错了话,立刻住了声。
“怎么?人家一个双十年纪的女人家,还委屈了一个三十多岁的鳏夫?江扬,为父何时教过你这样以貌取人的道理了?”江晚动怒,众人都知他的脾气,教子甚严的他,动了气,江扬也是怕的,随后想到自己居然说了这样的话,立刻跪在地“儿子知错,还请父亲责罚。”
“好端端的,这又打又罚的,做什么?”庄氏不忍儿子受罚,于是挡在丈夫前,苦口婆心的说“母亲这么多年看人的眼光还是有一些的,新月这个丫头,绝对是有资格做你的续弦的,比那些清白的小门户和庶女都要好,娶妻娶贤,其他的不必多问多看。”
“儿子只是不想耽误了人家。”
“你…”听了这话,江侯爷只当儿子还在介意新月嫁过一次人的出身,立刻大怒“去,滚去祠堂,给我跪着好好的想想,不跪到天亮不准起来。”
江扬听后,不忍母亲再求情,于是站了起来,自己去祠堂请罚了。
“侯爷,您也是,喜欢那个丫头的吧。”庄氏扶着江晚,细细的问。
江晚点点头“她是姐姐的外孙女,颇有几分,姐姐当年的样子,尤其是这果断和宠辱不惊的样子,昨晚在太子灵前,太子妃触柱时,就她一个…”
江晚慢慢的把事情跟庄氏说了一遍,也解释了自己为什么突然对新月那么认可“就按我们商量好的,等太子丧事过一年后,你就去提亲吧。想来,她应该也不会拒绝。”
“侯爷,这丫头既然这么好,肯定不止咱们一家惦记着吧,明瑞候爷,今年二十有九,年前丧偶,还有…”庄氏一股脑的说了好几个和江扬差不多境遇的王侯世子。
江侯爷细细的想了想道“这还不容易,你等出了丧期,就多与她亲近,在一些场面对她亲切些,京中的女眷们个个精明如鬼,两三次就能看出端倪了。”
“侯爷您真不愧是用兵之人。”庄氏真的是由衷的夸赞着自己的丈夫。
安宣侯府,新月侧身坐在浴盆中,新月出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颦儿将最后一捧花瓣加在水中,满意的闻了闻“姑娘,这水香的,二里地外都能闻到了。”
新月勉强的笑了笑,随后困惑的问“刚才是谁,把我从宫里送出来的?”
“是晋王呢”翡儿抢在颦儿前面开口“他把您抱到偏殿,又让人抬了轿子,把您一路送出宫,他自己也骑着马跟来,见姑娘您进了府,转身才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