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像她坦白一切的封云楚，不想在她愉悦的心情上撒一把盐，沉长而憋窘的话便渐渐腐朽发霉，被他硬生生的烂在了肚子里。

月影下，二人的脊背紧紧的靠在一起，行走之时衣袖间的清风徐徐吹来，荡漾在她澄澈的眸光里。

今日偏知春暖，今夜偏知花开绚烂。

回到景仁殿，沐雪嫣让御膳房做了些桂花糕马蹄糕，又吩咐熬了碗青菜粥端来。

殿内烛光亮堂，烛火摇曳着的影子随着风吹的方向来回摆动，沐雪嫣手肘托腮，模糊不清的神韵一直盯着封云楚看，嘴角的笑愈来愈迷人。

封云楚却被她看的发憷，他恐怕她在问起有关于阿海的一切，便闪躲着她的眸光，一直用羹匙舀着碗里的青菜粥。

沐雪嫣越看越觉得他这幅皮囊可真是好看，她舍不得挪开目光，仿佛在憧憬未来般，连眼神都闪烁着璀璨的星光。

她骤然唤道：“阿楚。”

封云楚递到嘴边的皱显些烫到，他咳嗽几声，被他唤的连指尖都在发抖，唇音也剧烈的颤动，“怎，怎么了。”

糟糕，不会要问阿海的事了吧，封云楚内心已在崩溃的边缘游走，此刻他最怕她深情款款的唤他。

沐雪嫣气若幽兰，脸色晕染着淡红，像一瓣桃花盛开般灿烂，“没事，我就想叫叫你的名字。”

太深的思念全部叠加在一起，最终凝聚成了你的名字，像是唤起她心底的情深不寿。

封云楚木讷的点点头，扒拉着碗里的青菜粥，粥已经全部喝完，他还在那扒拉着。

沐雪嫣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她担心道：“阿楚，碗里的粥已经喝没了，你在想什么，我再给你盛一碗。”

封云楚略有尴尬，他忙撂下碗筷，匆忙摆手示意，“不用了，我吃饱了。”

沐雪嫣瞧了眼几乎没怎么动弹的马蹄糕和桂花糕，她眉头一皱，“萱儿，先端下去。”

看着食欲不振的封云楚，沐雪嫣愈发愈觉得他有心事，不禁问道：“阿楚，你在想什么？”

封云楚墨眸微沉，眼皮耷拉着一直看着自己的足尖，他薄唇紧抿成一条缝，拨浪鼓般摇头，“没想什么，我只是在高兴，雪嫣，你的眼睛终于能看见朕了。”

真的是这样吗，沐雪嫣不禁怀疑，她也没再刨根问底的追问下去，伸了伸僵硬的懒腰，走到软榻前脱掉靴子，自然的将氅衣挂在架子上，而后钻进被窝里，并给封云楚留了一个宽敞的位置。

她看着一直端庄坐在木椅上的封云楚，眉心揪起，“阿楚你不困吗，劳累了一天，睡觉吧。”

封云楚唇角发颤，神韵略有惊慌，他声线冷漠，骤然不知所措，“睡，睡觉？”

一道璀璨的星辰从天际滑落，窗牑旁斜映一抹粼粼波光，沐雪嫣拢紧被褥，抛出致命的问题，“你不睡觉吗？”

封云楚怔愣，脸色有些苍白，他木讷寡言，只蹦出一句话，“睡，睡觉。”

沐雪嫣缓缓的阖上眼，越来越觉得，他今日真是奇怪的很。

说是就寝，端坐在木椅上的封云楚却半天没动静，似乎在思虑什么，该不该就此像她坦白，他从未这般犹豫纠结着，就好像不立刻像她坦白在她身边一刻也待不下去，可若是把一切都告诉她了，她会不会生气埋怨他与他心生隔阂。

封云楚心里一直犯难，这时沐雪嫣睁开眼，又喊了声，“阿楚，你怎么还没躺下，要我亲自给你更衣？”

说着，她便穿着寝衣想要下榻，封云楚忙一个箭步冲到她跟前，“你快躺下，朕自己来。”

脱掉锦衣，封云楚掀开被褥躺在她旁边，他特意背对着她，中间留出一条缝隙来。

沐雪嫣只觉脊背一凉，便往他背上蹭一蹭，暖意袭来，她满意的闭上眼，却感觉到他的身躯一震，又与她隔着一段距离。

困意缱绻，沐雪嫣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阖上眼不一会儿便发出鼻息声。

一直侧身的封云楚却始终睁着眼久久未入睡。

翌日清晨，他顶着大大的黑眼圈趁着天未亮便偷偷起来，为了不吵醒沐雪嫣，他动作轻盈，穿上靴袍便走出景仁殿去上早朝。

像是逃离现实般整日心不在焉。

沐雪嫣一睁开眼便发觉身边的人已经不在了，连温度都变得冰凉，她已习以为常。

稀疏过后扔是等他一同用早膳，可却迟迟未等到人影，想来他要处理许多事，一时间耽搁了，她便自己先吃着。

天气依旧晴朗明媚，只是没有一朵点缀的白云，沐雪嫣漱了漱口，让萱儿陪她出去走走，闲来无事刚好去凤鸾殿可以与芙凝说说话。

在宫巷内饶了几圈便到凤鸾殿，宫女们相继行礼，一到殿内，沐雪嫣敏锐的鼻尖便嗅到香扑扑的饭香味，她扬眉笑道：“看来我来的可真是时候。”

可当她一抬眸，便瞧见饭桌上端坐的两个人影，一雍容华贵，一玉树临风，虽然面容模糊，伦廊尚不清晰，但沐雪嫣可以笃定，这俩人便是芙凝与封云楚。

虽然她等他用膳等了许久，但他在凤鸾殿想必也是有事商谈，她故作轻松道：“皇上也在啊。”

封云楚脸色煞白比冬日里天空飘荡的雪花还要白皙，他唇角尴尬一笑，像是怕她误会般想要解释，却被沐雪嫣截断，“皇上吃完了？”

饭菜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封云楚空空如也的腹部瞬间传出咕噜咕噜的叫声，“朕还没吃，雪嫣，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找皇后娘娘的。”他顺势坐在芙凝旁边。

芙凝碗里只剩下油渍渍的酱鸭，想必也是刚吃没几口，“听皇上说，嫣儿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沐雪嫣点头，冁然而笑，“可以看见一些了，以前看不到不知道，凝姐姐竟生的这么好看，肤如凝脂，连我一个女子都羡慕。”

芙凝抿嘴一笑，命宫女再添一双碗筷，却被沐雪嫣拒绝，“听我胡说，我吃完来的。”

这样啊……

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封云楚本想找芙凝来商量商量他该如何是好，可下了早朝便来凤鸾殿，屁股没等坐热，话还未说出口，她便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