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浪一圈一圈的荡漾着,潮水翻涌,浪花沸沸扬扬四处飞溅,沐雪嫣挽着封云楚的胳膊与他一起了望远方。
蔚蓝的天空上漂浮着缕缕白云,倒影在澄澈又明亮的大海里,时不时地还有鱼儿摇晃着尾巴跃出海面,打捞的渔船渐行渐远,快要消失于视线。
封云楚偶尔斜眸睇着她的表情神韵,似乎是在揣摩她的心思,他深邃的弯眸浅笑,心里却在忐忑不安,“对于阿海的事,真的是对不起,我知道你很在意,但事实发展成这样我……”
话未说完便被沐雪嫣打断,“我知道,说不在意是假的,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确实不能全怪你,之前的我确实接受不了,但现在也想开了。”
虽然对于小芊,她仍然觉得很抱歉,但柳钟珣和马莫勤已经绳之以法,要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们,阿海不在了她也很惋惜,可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海边骤然飘散炊烟袅袅的雾气,抬眼一看,是靠海的一些人家正在烧火做饭。
沐雪嫣顿觉饥肠辘辘,她看着小心翼翼的封云楚,嘴角释然一笑,“走吧,我们也去吃饭。”
封云楚仍旧怔愣,他望了望临近海边最近的那几乎茅草屋,皱起了眉头。
她拽着他的衣袖,疑惑道:“怎么,你不饿吗?”
也,也不是不饿,只不过看她的意思,是要去寻常百姓家蹭饭?
看穿了他猜测的小心思,沐雪嫣掂了掂囊袋里沉甸甸的银两,“放心,我不会吃白食的。”
封云楚睿眸一笑,像海岸边上未褪去的一轮明月,月牙弯弯的,像他的笑容般迷人,他心道:看来这蛮女还算冷静,出来还知道带银两。
掌心相交,十指相扣。
俩人连靴子都未穿光着脚便要往围着栅栏的小院走去。
走到一半,沐雪嫣只觉脚底冰凉硌得慌,这一看才发现踩到了石子,她鬓角直淌黑线,连疼都忘记了喊便跑回海边,将俩人脱掉的靴子都拿回来穿上。
虽然脚是潮湿的,沐雪嫣却毫不在意,还是细心的封云楚掏出囊袋里的手帕替她擦掉沙粒。
沐雪嫣神情一怔,对于他的举动愣是傻站着将感谢的话凝聚在喉咙里,一句话也没说出口,“阿楚……”
封云楚无奈的笑笑,眼神宠溺的像看一块明亮的珍宝,连神韵都透着柔曦的光,“无妨,雪嫣的脚可不能着凉,手帕朕多的是,用过了丢掉便可。”
沐雪嫣:“……”
她还以为他不会嫌弃呢……
来到临近海边最近的一户人家院落前,看着篱笆小院的模样,沐雪嫣又想起了被她烧成灰烬的茅草屋。
栅栏上爬着许多藤蔓,都快缠绕到了茅草屋上,院落里种了许多刚冒出小脑袋瓜的菜蔬,接受雨水的浇灌,看起来非常新鲜。
老妇人正在院子里拿着簸箕其筛着豆子,沐雪嫣轻轻推开门,礼貌道:“奶奶……”
老妇人满鬓斑白,脸上堆满岁月留下的痕迹,连眼神都透露着沧桑,她笑容可掬充斥着疑虑,“这位小姐,你可有什么事……”
沐雪嫣戳了戳愣在一旁的封云楚,他抹不开面子也喊道:“奶……奶……”
她笑嘻嘻一边从囊袋里掏出银子,一边将身子从窄小的门缝中挤进院子里,解释道:“奶奶,我们是过路人,身上除了盘缠没有任何干粮,您看这些银子够我们吃一顿饭的吗?”
沉甸甸的银子赫然出现在老妇人眼前,她眸光一震,活这么大的岁数第一次看见分量这么重的银两,她却骤然拒绝,“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这些银子太多了,无功不受禄,我这老婆子可受不起,你们进来便可,只是老婆子家里贫寒,除了硬邦邦的馕饼便是昨日刚打捞出来的鱼,你们凑合吃吧。”
封云楚被夹在门缝间,一时间不知该不该进去,收到沐雪嫣的眼神,他慢悠悠走到院子里,强行将银两塞到老妇人手中,又听沐雪嫣道:“哎呀奶奶,不管是什么,有的吃就行,再说我们也要吃饭,这银子你若不收下我们俩有何脸面吃饭,饿死算了。”
封云楚:“……”
老妇人脸色犯起了难,放下簸箕在粗糙的麻布衣裳擦了擦手,方接过银两,“二位随我先进去吧,屋里简陋,比较寒碜。”
边说边拿起抹布擦了擦已经落了一层灰的板凳。
沐雪嫣毫不在意的坐在了上面,封云楚却略有迟疑,他神韵游离,脑海一直反复思索,按理说靠近这片海域的百姓生活应当富富有余才对,怎会这般贫寒。
毕竟是渔民,就算不富裕也不至于这般贫寒。
老妇人略有尴尬,沐雪嫣一把拽过封云楚坐在她旁边。
封云楚:“……”
这蛮女还真是无理。
老妇人拿起杯盏为二人倒了一杯温水,“我去给二位拿锅里热乎的馕饼。”
沐雪嫣璨笑,“谢谢奶奶。”
看着如此简陋的屋子,就连沐雪嫣也蹙眉,“阿楚,虽然说在鄌吴城里贫富差距也很大,可这里临海,应该不至于这样吧,毕竟东楚诸城的海产应该都是来源于这片海。”
封云楚颇为赞叹她的聪慧,“确实这样,可为何百姓却将生活过得这般贫穷,这里临近鄌吴城,又离九黎很近,几乎家家户户所食用的海产都是来自这里。”
一旁的老妇人端来为数不多的两张馕饼放在桌子上,还有香喷喷的小鱼酱。
本就饥肠辘辘的沐雪嫣顿时食欲大增,“多谢,奶奶,冒昧的问一下家里只有您一人吗?”
应该是听到了封云楚与沐雪嫣的谈话,老妇人开始哭诉,“二位远道而来有所不知,这村子原本很富裕,可前几年,县城调来的衙门剥削我们这些寻常百姓的海产,不停的压榨我们,打捞的鱼都要上交给衙门,我们也是没办法。”
她又道:“家里还有一个老头子,昨夜与其他村民一起出海打捞,现在还未回来。”
“那,孩子呢?”沐雪嫣小心翼翼问道。
一提孩子,老妇人瞬间悲痛欲绝,眼泪汪汪止不住的往下淌,“死于战乱多年。”
说这话时,她慈祥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的,“我三个儿子,全部死在了疆场上,本以为会给我们刘家留个根,可前不久征兵,小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上。”
封云楚瞳孔猛的一震,莫不是死在了与北离的垭箖江之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