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像温文儒雅,只爱吟诗作赋弹琴吹箫的哥哥也举起酒坛与女子对饮。
酒香味扑鼻,醉了一堂口的人。
女子衣决飘飘,如雁在沙丘上飞翔,饮了几盏酒便双眸迷离,她蓦地打了个嗝,瞧着从堂口处折射进来的一束光,轻叹,“天气好生晴朗,不醉不归可好。”
薛老爷小饮一口,与女子对酌,“不醉不归。”
年迈过老饮起酒来依旧那么豪迈。
老妇人沉下脸来,“明日小芊还要行军去幽魔谷,不能再喝了,德善,去把桌上这些酒坛子都收起来。”
她只想与女子说说话,聊聊家常。
离别的时间总是短暂又短暂,像一把箭从弯月弓上拉出射到靶子上,速度那么快,想要捕捉却怎么也捕捉不到。
晴朗无云的天空蔚蓝的像一幅画,女子面色红晕,笑起来比樱桃酿的酒还要醉人,映在镜子般明澈的天空上格外好看。
“爹,娘,哥哥嫂嫂就送到这里吧,再往前走就到将军府了。”
像是一场离别宴,道出了心中所有的感伤,像平日里一样在都城的街巷上闲逛,谁也不曾想过那片如雪绒花般的哀伤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不得不分开的时候,女子躲在墙沿后默默的哭泣。
那天的场景她一辈子都记得,像剑柄上的字迹,深深刻在了心里。
知道这场仗若想胜利并不会那么容易,对手太强,西良兵力太弱,若毅然前往就像飞蛾扑火一样自取灭亡,可帝王令,不可违,换做谁都一样。
出征那日,女子一身红衣甲胄,比嫁衣还要喜庆,可只有她自己知道,穿上那身红甲是多么的孤单。
晨曦的一道光映画在炙热的太阳下,小黑马摇晃着尾巴,马蹄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像是等她发号施令般,身后万千将士们也一样。
数万将士们从都城出发前往幽魔谷,而此刻的幽魔谷早已战火燃烧。
待女子赶到便即刻前往战场增援,幽魔谷地势凶险,看着愈来愈多的敌人她心底不曾有半分畏惧,扬起长枪便直戳要害。
落日的余晖撒在女子瓷白的脸庞上,美的像一幅画,画出疆场的无情,那双比男子还尖锐的眸子深似蓝海,却在幽黑的天幕下映出了一片星光。
在混乱的厮杀中看到这一幕的北离将领神韵瞬间恍惚,正是失神望向女子那一刻显些丧命,他眸光闪了闪,挡下向他刺来的长剑,不知是因为体力消耗太大还是女子绝美的容颜,他的心脏猛烈的跳动,就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样。
疆场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鲜红的液体染红了天际盛腾的珊瑚海般的霞云,黄沙渐渐凝固变了颜色。
若是在这样厮打下去,恐怕两败俱伤,北离皇帝下令,暂时撤回北离营帐,另寻对策。
看着逐渐远去的北离大军,女子嘴角弯弯上扬,身上大大小小的殇痕已数不胜数,她却感受不到疼痛,脸上被淋漓鲜血沾染一片猩红,眸光渐渐被暮色沁抹一层红晕,看着尸横遍野的将士们,她嘴角的笑却无比悲伤。
击退了敌军,傅白笑的像个小孩子似的抱住了她,“将军,北离撤退了。”
稚嫩的嗓音抚平了女子心底的感伤,身上受了伤,女子被他猛的一抱闷哼了声。
傅白干净的乌瞳无辜的盯着她,“将军,你受伤了,快叫军医来。”
第一次上战场的傅白不过才十四岁,打了一场胜仗自然无比兴奋。
他搀扶着女子一步一步踩着血泊中的同僚们往西良军帐走去,“将军……”
他唤她将军时,一滴泪从眼眶悄悄的滚落。
女子昂起头冲他笑了笑,“你这毛头小子,哭什么哭,快把眼泪收起来,第一次打仗我还担心你会尿裤子呢,没想到这么英勇,等彻底击退北离,回到都城我给你当媒人,干脆娶媳妇回家种田好不好。”
说着嘉奖的话,心里却好像扎了一根刺,及其不舒坦,若不是西良缺人,何须大量招兵,连一个十四岁的孩子都要上疆场。
虽说十四岁,傅白却比女子高了一大截,他垂眸,像饮了桃花酿般脸颊熏红,“我不要娶媳妇,我要跟着将军上阵杀敌。”
火红的夕阳落在女子眼眶,她别过头去,不愿去想对于这样率真的傅白来说,疆场是多么残酷,好像连月光都透露着无情,又岂是三言两语那么简单。
营帐内,军医为女子简单包扎了一下,营帐外是将士们欢声笑语的歌声,虽然喧闹,繁星点点的夜空却好像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只有幽魔谷的风沙在不停不停的刮,傅白从伙房护着一碗热腾腾的米粥到女子的营帐内,风沙太大,迷了他的眼,可为了不让米粥沾染沙粒,他几乎用尽全力护着。
傅白揉了揉眼睛,笑嘻嘻的把米粥递给她,“将军,属下亲自熬的,将军快喝了吧。”
女子盘腿安静的坐在软榻上,她缓缓的睁开眼,望着傅白的笑心中思绪万千,“谢谢你,小白。”
从北离大军撤退后她便一直心不在焉,晚饭也没吃几口,送暖的米粥刚好可以垫垫胃。
傅白直来直去,他嘿嘿一笑,顺势坐在旁边的木椅上,“将军笑起来真好看。”
女子刚递到嘴里的一口粥显些呛到,第一次在容貌上得到夸赞的她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而这样的话,就连她爱了两年的男子都从未对她说过。
傅白坐的端直,眸光澄澈如雪一样,“将军,你说,北离何时还会再次进攻,我们要这样防守到何时。”
诸国混乱,边壤皆是战火连连,女子摇摇头。
她心知肚明,北离突然撤退并不是因为胆怯,而是不想损伤更多兵力。
“北皇阴险狡诈,告诉将士们,不得放松警惕,若是趁夜进攻我们只会更被动。”
女子神韵镇定,只是眉头轻轻皱了皱。
傅白点头,起身之时走上她跟前,轻轻抬手,冰凉的指尖触摸她凛冽如川的眉宇,替她抚平紧皱的眉尖,“将军还是笑起来好看。”
虽然能抚平她紧蹙的眉宇,却抚不平这场战乱带来的忧伤。
女子失神,第一次得到安慰的她,紧皱的眉尖也不自知的松了松。
欢声笑语中北离大军并未在夜间突袭,而是在第二日清晨赫然出现在幽魔谷的沙丘上。
巡逻的将士们发现,惊的在沙硕中办了个跟头,连忙回去禀报。
女子一夜未睡熟,听到脚步声瞬间睁开眼。
“将军,北离大军出现了,可是,可是只有一个人。”